旧京掌故之沦陷期的北平牢房（下）

湖塘

（接上文）
三、沙滩五四大街29号——这里原是北京大学第二院，俗称“红楼”。伟大的五四运动发源地。当年学界泰斗蔡元培当北大校长时，全国著名学者云集于此，如李大钊、鲁迅、陈独秀、钱玄同、李四光等都在这里任教。毛泽东同志也曾在此担任过图书管理员。这所学校也培养了许多有名的学者。
但在北平沦陷期间，这里却成了杀人魔王的大本营——北平日本宪兵队本部及分队所在地，而地下室则成为宪兵队的置留所，也就是拘留所。无数爱国志士被关在这里，遭受非人的迫害。
置留所的门设在一楼东端，有台阶通到地下室，中间为东西纵向通道，南北两边的屋子就变成了刑讯室及牢房。在东侧的刑讯室内，有许多刑具，被抓来的人在这里遭受鞭打或灌凉水等酷刑，因为怕受刑人叫喊声传出，所以隔音很好，里面施刑，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
西部为牢房，南北各十几间，因为全改成木栅门，因此也叫笼子。一些在此被关押过的人回忆，这里牢房情形是：一进屋门有不到1平方米的地面，迎门和左侧都是木栅，正面的牢门只有1米高，半米宽，牢门右下方留了一个只能送进饭碗的小洞。
在这小块地方，屋顶上有电灯，再往里就是牢房了，只有4平方米大小，但要关好几个人，坐着都嫌挤，更不用说躺着了。这么挤，难怪叫笼子，在笼子里还要放一个马桶。关在这里，真是牛马不如。
北大红楼后边的广场（也就是五四运动后称为民主广场的地方)也成了敌人滥施淫威的刑场。原中国大学学生孙景云曾回忆：在一次审讯时，他要求去厕所，敌人把他带到红楼广场那边的厕所去，他看到广场上砌有锅台，上面有烧得滚开的开水锅，一个被捕的中国人赤脚站在锅台上，日本侵略者就在这时放出恶犬来咬这人，如果后退就会掉进开水锅里，不退就会被恶犬咬伤，甚至咬死，而敌人却在旁边取乐。孙景云看到日本侵略者用这种残忍的刑法来折磨自已的同胞，气愤填膺，也不去上厕所了，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敌人又把他押回来，他对审讯他的人拍案大骂；“你们日本人太残酷了，这样虐待中国人！”
敌人威胁他：“你还想不想活了？”
他说：“我不想活了，你们爱他妈的怎么办就怎么办！”话刚说完，敌人就拿一个小瓶放在他鼻子下面，只几秒钟，他就失去了知觉。
在这日本宪兵队本部，很多有名的人都被抓来关押过。1942年，燕京大学教授侯仁之从天津被辅后押到北平，就先被关在这里。当他被推进木笼子时，发现里面已有一个人躺在那里，一看，原来是燕大的学生孙以亮，也就是现在著名电影演员孙道临。
孙以亮看到他，示意让他躺下，俩人头挨着头，为防止笼外敌人看见，他们每人脸上蒙一块手绢，小声交换着消息。交谈中，侯仁之才知道孙以亮是因为在校内参加演出带有抗日色彩的话剧而被捕的，侯仁之又告诉孙，自己的罪名是“以心传心，抗日反日”。
被关在这里的还有中国大学政治系教授蓝公武，他也是当时著名的爱国学者，因为常在课堂上宣传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道理而被关在这个地方七次。每次放回去，他还是照样宣传抗日道理。他的日语说得很好，但他在外边从来不说，一抓到宪兵队，受审讯时，他就用日语大声对日本侵略者说“日本必败”。
还质问敌人：“你们爱日本不爱？既然许你们爱日本，就许我中国人爱中国！我就要讲下去！”敌人对他无可奈何，关了他七次以后，就把他软禁在北平西郊，许多年不让他讲课。蓝公武的骨气和爱国精神感染了许多青年学生。
中国大学的民法课教授蔡亮澄先生也是非常有骨气的爱国知识分子。他上课时，经常讲“老街坊”（指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
他对学生讲甲午战争、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八一三上海事件都是国耻，他要大学生千万不要忘记雪国耻、赴国难！他说大学生定要有这样的志气，要不就不配做一个大学生。
因当时课堂也混入了特务，他在课堂上讲的过些，马上就被敌人知道了，第二天就被抓进了沙滩宪兵队，关了十几天才被放出来。学生们问他为什么这些天没来上课，他淡然地说：“老街坊”请客，以后我上课只读书，少说闲话。
可一上课，他又讲起了大学生要爱国，要有雪国耻的志气，一定要救中国等等。他还说，我是中国人，不讲，我良心上过不去，“老街坊”请客（指被关押）就请客，没什么了不起的。教授们这种大义凛然的精神鼓舞了许多青年学子，在他们的影响下，许多人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四、户部街（今天安门广场东侧路）伪北平市警察局拘留所——这里原是清代的吏部衙门，北洋政府时期的京师警察厅，国民党政府时期为北平市警察局，今已建成历史博物馆。日本侵华时期，把此地改名为“北京市警察局”，局长由亲日派大汉奸、伪北平市市长余晋和兼任。
此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尽管他死心塌地为日本侵略者效力，但日本人还不完全放心，又派日本特务日野当该局顾问，真正掌握实权的还是日本人。
表面看，这是中国的警察局，容易麻痹中国人的民族意识。这是很毒辣狡猾的手段，也是日本帝国主义实现“以华治华”，巩固其殖民统治的重要傀儡机构。
这里大部分是清代留下的古老平房，东北角几个院子就是警察局内的拘留所。由一个正院和三个跨院组成。正院西房是办公用房，共三间，西头作为登记被押人员用。这间屋里，南墙上有一块大木牌，上面钉着一排排小钉子，写着被押人员监号的小木牌一个个挂在上边，可一目了然。屋内有桌椅及值班所长的单人床。
牢房是北房和东房。北房一溜六间，屋里有炕，牢门是用10厘米左右的方棱木做成的木栅门。东牢房三间，为“优待号”，西跨院是女监房，东跨院做厕所及临时仓库，为存放犯人的随身物品用。
伪警察局里的人权力很大，尤其是特务科和经济科的人，掌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经常在北平城内敲诈勒索，百姓稍有反抗，他们就给扣上“抗日嫌疑”、“通匪嫌疑”等“政治犯”罪名，把人抓来，打一顿，要赎金，再放人。
除以上地方外，在东城区境内的还有煤渣胡同西口路北宪兵队，前炒面胡同35号院内的宪兵队及东四四条路北的宪兵学校等。
北平人民在沦陷期间，虽然生活在黑暗阴森恐怖的环境中，但一直坚持斗争，当时在城内外，日本侵略者及大汉奸遭刺杀的事时有发生。
仅1940年一年中，就发生过伪商会会长的太太在家中被枪杀；伪汉奸报纸《新民报》编辑主任吴菊痴在大街上被开枪打死；还有新民会会长大汉奸王克敏同日本侵略者在煤渣胡同口日本宪兵队眼皮底下遭枪击，日本侵略者当毙命，王克敏被打伤；东皇城根两个日本侵略者被打死等等。
每当发生这些事时，老百姓就特别受到鼓舞，都在悄悄地传：“小鬼子要完蛋了！”生活在黑暗中的北平人仿佛见到了一线光亮。
今天，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现在再回顾那一段沉痛的历史，并不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为了使人们了解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发展历程。让我们了解它，记住它，水远别忘这些地方，别忘这些事情，为祖国再创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