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德金曲折的研究过程的与科学方法本身无关,真正的原因在于营养学多年以来非科学的发展方式。这些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几十年,但最终让其进入公众视野的不是知名的营养学家,而是心存怀疑的局外人。有一个叫妮娜·泰丘兹(Nina Teicholz)的记者在她的书《让人意外的脂肪》(The Big Fat Surprise)中,详细追溯了有关“饱和脂肪酸导致冠心病”这一论断的前因后果,并揭示了这个理论是如何从备受争议到为人所接受的,书中指出,在这个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是某些大人物的影响而不是新出现的证据。
约翰·尤德金在1910年出生于伦敦东区。他的父母是俄裔犹太人,在1905年为了躲避大屠杀而定居英国。在他6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他的母亲艰难地抚养5个儿子长大。在拿到了本地一所文法学校的奖学金之后,他进入了剑桥大学。他在学习医学之前主修化学和生理学。在二战期间,他在英国皇家陆军医疗队服役,之后,又在伦敦伊丽莎白女王学院(Queen Elizabeth College)担任教授,并在那里建立了蜚声国际的营养学系。
在2015年一篇标题为《科学进步总在葬礼之后?》(Does Science Advance One Funeral at a Time?)的文章里,一个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的研究团队为物理学家马克斯·普朗克(Max Planck)的名言找到了一个经验证据:“一个新的科学理论并不是通过说服反对者和让反对者接受真理而获得胜利的,而是因为反对者去世,熟悉它的新一代成长起来。”
科普作家加里·陶布斯(Gary Taubes)用一系列措辞激烈的文章和书籍,例如《我们为什么长胖》(Why We Get Fat ),对当代营养学进行了批判,他的攻势之猛烈,使得营养学界不得不关注他的作品。他的一个主要贡献就是披露了德国和澳大利亚科学家在二战前开展的一系列研究,这些研究被20世纪50年代重新开创这一领域的美国人忽视了。欧洲研究者多数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新陈代谢领域的专家。而美国研究者大多是搞流行病学研究的,相对来说对生物化学和内分泌学(研究激素的学科)比较无知,这直接导致了现代营养学中出现了一些基础错误。
营养学界的当权派并没有因为缺少有力的证据而感到为难,但在1993年却遇到了无法逃避的质疑:虽然向女性推荐了低脂饮食,但从来没有研究者测试过女性体内的脂肪含量(不是营养学家的人才能感受到这个事实有多么令人震惊)。国家心肺和血液研究所(The National Heart, Lung and Blood Institute)决定全力投入,开展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饮食对照试验。女性健康计划(Women’s Health Initiative)涵盖了占人口一半数量的女性人群,人们也希望能够利用它消除关于脂肪挥之不去的疑问。
2008年,联合国粮农组织(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sation)对所有关于低脂饮食的研究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没有有说服力或者可能的证据”表明高脂肪饮食会导致心脏病和癌症。在2010年,美国营养学会(American Society for Nutrition)发表了另一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综述,作者之一、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研究员和医生罗纳德·克劳斯(Ronald Krauss)说:“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饮食中脂肪的摄入与冠心病和心血管疾病有关。”
如果说尤德金被人嘲笑,那么阿特金斯就是被人仇视。最近几年关于阿特金斯所提倡的饮食模式的研究才开始被接受。在2014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US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开展的一项实验中,150名男性和女性被要求限制脂肪或者碳水化合物的摄入,但是没有对卡路里的要求。在一年过后实验结束的时候,采取低糖高脂组比低脂组平均多减轻了8磅的体重。他们减轻的体重更多来源于脂肪组织,低脂组同样减轻了体重,但是减轻的体重大多来自于肌肉组织。这项NIH的研究是50个相似研究中最近的一个,这些研究均表明低碳水化合物的饮食比低脂饮食在减轻体重和控制2型糖尿病上有更好的效果。作为证据,这样的研究结果还远不是决定性的,但是却与其他文献中的结果相符合。
国会之所以要求复查,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妮娜·泰丘兹。她的书在2014年出版之后,泰丘兹就成为了膳食指南修订的拥护者。她是营养联合会(Nutrition Coalition)的一员,这个组织是由慈善家约翰·阿诺德和劳拉·阿诺德(John and Laura Arnold)创立起来的组织,他们创办该组织的初衷就是要保证营养学政策基于客观的科学事实。
泰丘兹在去年9月为不列颠医学杂志 (British Medical Journal,BMJ)写了一篇文章,在文章中她指出了膳食指南背后的那些科学建议的不足之处。营养学界的反应非常激烈: 173名科学家,其中一些就是顾问小组里成员——泰丘兹曾经在书中批评过他们当中很多人的工作,向BMJ递交了一份联名信,要求撤回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