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的军队喜欢搞大屠杀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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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里，如果没有丘处机就没有后来一系列的江湖恩怨。他是一个小说的引子，从头跑到尾，都在最关键时刻露脸，特别是在大家都陷入感情纠葛而不能自拔的时候，他跑出来，把大家重新拉回为国为民、国家民族大义上，有效地阻止了这部小说变成玩纯情的爱情小说。他一身正气，年龄也不小了，但依然能保持着“愤怒”的情绪，他嫉恶如仇，绝不妥协，给这部小说增添了很多硬气和阳刚。说实在的，如果没有丘处机，这部小说完全应该被当成另一部仅有爱情加武林争霸的《笑傲江湖》来看。可以说，他在小说里，时隐时现，是相当重要的，从某种程度上主导了小说的精气神。
　　
　　从《射雕英雄传》走出来，在史书中的丘处机其实不是一个很多事的人。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师从于全真教开山教主王重阳，学习高深的修道方面的学问。王重阳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文武全才的人物，写文章，和人比武过招，都很精通，拿过文科和武科方面的“举人”证书。但生活在金朝统治的地区，作为中原人，他也是很愤怒的，和金人打过仗，失败后，据说很憋屈，跑到陕西的终南山，挖了一个洞，取了一个很具有恐怖色彩的名字，叫“活死人墓”。
　　
　　大家知道，根据《神雕侠侣》这部小说的记述，王重阳和一个叫林朝英的女人之间，发生过很深刻的爱情，深刻到因为不能终成眷属而结下了深入骨头的仇怨，她的二弟子小龙女据说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练就了一身不让须眉的好武艺。但王重阳在里面呆着的时候，主要目的还不是练习绝世武功，更主要的是思考“我是谁、谁是我、我去哪里、哪里是我应去的地方”等人生大问题。大概人家都怕这个阴森森、鬼粼粼的地界儿，没人敢去打扰王重阳的修行，他安安静静地在里面呆了7年。出来后，世界在他面前豁然开朗，因此，他开创了全真教。
     
  
        
　　
　　说起来，猛一看，全真教应该是中国自产的道教分支，这么说也可以，但追其实质，也不尽然，王重阳的全真教是儒、释、道三教的混合物，从某种意义上讲，属于那种“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万能宗教”。像其他宗教一样，他的宗教也充满了悲悯的情怀，对招徕广大生活在底层的民众很有吸引力。在他的教义里，着重宣扬了“爱惜生命、尊重规矩，追求自我完善”等内容。既然是宗教，在形式上，不管谁入了他的教，除了整天听他讲哲学、修养、心理和生理卫生方面的课程外，出家人所必须的打坐、炼丹、练武等课程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那时候，在金朝统治下的百姓生活上很艰苦，精神上也很困惑，王重阳的教义虽然不能解决大家现实的生活问题，但对大家在心理和生理健康方面的帮助还能到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的。当然，有些人认为，这种宗教是在软化人们的斗争情绪，应被归入“精神鸦片”的范畴，但话又说回来了，王重阳自己以及很多入教的教徒们之前又不是没斗争过、反抗过，主要是没成功、白忙活，这才开始信奉这种宗教来了，表面看，入教很消极，但也算是没办法的事儿，更何况，全真教在之后据说也没少鼓舞大家的斗争士气，不能算那种完全的遁世类的宗教。那时候，很多人都来找王重阳，要求加入全真教。特别是，王重阳在山东地区传教时，收获最大。在那个地区，一些有文化、有资质、还有钱的人，在金朝的统治下，也深感前途暗淡、生活灰暗，大概也是为了追求精神上的依靠，主动投靠了王重阳，比如，王重阳的大弟子马钰、王处一，其中，就有丘处机。
　　
     
  
        
　　丘处机算是全真教里比较能拿出手的门徒，被算进“全真七子”之列，大概也不是浪得虚名。经过多年的刻苦修为，到了1203年，他的大师兄刘处玄逝世后，丘处机成为全真道第五任掌教，他从此开始了长达24年的教主生涯。他当家作主的时候，世界进入了13世纪，而这个世纪的中国和世界属于草原上的成吉思汗和他的蒙古骑兵。
　　
　　蒙古的崛起，很偶然，也很“无厘头”。按说，像这样的草原部落，如果不是上帝搞恶作剧，他们绝无可能走出草原。在蒙古作为草原民族一份子时，草原上各个部落的内斗正在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部落之间经常动不动就打起来，你杀来，我杀去，一旦出手使的都是“杀招”。再加上，占据中原的金朝也很坏，经常来搅合，比如，支持势力弱小的，帮助他们去打势力大的。这样的话，整个草原保持乱哄哄的局面，不管是哪个部落，都很难有精力来打中原王朝的主意。
　　
　　如果能把这种动态的平衡保持下去的话，金朝就能以逸待劳，架着肩膀，实现渔翁得利。即使需要花点钱打点，但这样做能保证自己毫发不损，还能让那些草原部落对自己恭敬有加，更何况，金朝花的钱，还是从草原部落上敲诈来的，对金朝而言，花出去的钱，不过是从左兜移到右兜，弄好了，还能挣点，很划算。如果这种局面保持下去，也不是不能像以前的中原王朝的皇帝那样，跑到草原上再兼个职，比如，李世民和他的子孙唐肃宗，都曾当着皇帝还兼任“天可汗”，有没有实惠暂且不说，最起码，国家减少了巨额军费支出，这个买卖是很合算的。可是，既然是动态平衡，不是静态的，这就需要中原王朝玩这种游戏时，把握的火候要精到，既不能过，也不能欠。说实在，这就相当于走钢丝，稍微来个小激动或者走一下神，都可能会大头朝下，来个倒栽葱。
     
  
        
　　
　　金朝其实也知道这么搞的风险，但它搞这些小动作，其实是有难言之隐的。那时候，金朝也很忙，它要一边和南方的宋朝打，还要提防西边那个虽个头小但是志气高的西夏。可是，女真族也是个小民族，不是属于那种能多线作战、还能神定气闲的主儿。可以说，不是金朝喜欢搞这些拿不上台面的阴谋诡计，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的兵，去草原上弹压，现实需要金朝要在蒙古草原“玩太极”。
　　
　　在百年里，金朝用花样不断翻新的分化瓦解招数，让草原变成了杀人的屠场。成吉思汗很弱小，需要经常找靠山时，也是经常被人家往死里欺负。金朝看他也算是可以好好培养的打手，私下里就没少给他支援，暗地里也撺掇他今天打这个、明天揍那个。人家成吉思汗也很识相，虽不能说让他干啥就二话不说去干啥，但只要给足费用和未来许诺，他为金朝打工的劲头还是很足的，表现也很实诚，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在长期的作战中，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关键是，他的部队经常有实战机会，作战能力自然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他的手下也培养出一批能征惯战的骁勇之士，比如，他的几个儿子，以及哲别、木华黎等人。
　　
　　对于金朝而言，大概因为长期在草原耍阴谋、使诡计，忽悠那些看似老实巴交的蒙古人，总是能成功，也就是放松了警惕。等到发现成吉思汗已经具备“妖怪”的雏形了，他们甚至也没太当回事儿。按照以往经验的判断，金朝的皇帝和大官们认为，只要再纠集其他和成吉思汗有仇、希望得到支援的草原部落，再加上金朝少许的国防军，肯定能把这个妖怪打回原形。很可惜，这次金朝玩砸了。
     
  
        
　　
　　丘处机当全真教掌门的时候，正是成吉思汗在草原战争中脱颖而出之时。他消灭了草原上势力最强大的克烈部，又干掉了乃蛮部等其他部落，从形势看，草原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可以说，这时候的成吉思汗已经具备了走出草原的势力，能够把脸一抹，拿出强横的姿态，和高手们过招了。他先后和西夏、西域的国家打了几个很漂亮的战争，然后把兵锋指向把他当枪使了多年的金朝。
　　
　　从1211年之后的4年里，成吉思汗的部队经常打进中原腹地，在华北大地横冲直闯，杀人无算，所过之处留下了屠城的血证，弄得金朝焦头烂额。好几次，金朝都觉得自己马上要“挂”了，准备举全国之力和成吉思汗拼了。可当金朝要豁出去的时候，人家蒙古兵却把抢的东西往大车上一放，莫名其妙地回家了。直到1215年的夏天，当金朝的中都被打下后，成吉思汗才第一次让自己的家奴木华黎留在华北地区，可留给木华黎的蒙古兵也就2万多，再配给他十几万的各民族联军，让这些人经营广袤无垠的中原，而自己却又跑回草原，打不听话的草原部落去了。
　　
　　很多人对成吉思汗的蒙古军队喜欢搞大屠杀，很困惑，特别是，他几次三番地攻陷中原腹地的很多城市后，从未没想着在这里牧民施政，始终是抢完东西就走人。如果在这里的百姓和官员往死里抵抗，他们一旦攻破城后，就把人杀光，而不抵抗，大家又真舍不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物，这让人着实纠结得很。其实，对于中原的百姓而言，你成吉思汗这么厉害，干脆就别走了，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设规定距，规规矩矩地当坐山匪。而一边抢着东西、一边杀着人的做法完全像在搞恶作剧，让金朝和百姓们无所适从。这些蒙古人的形象完全是一种没素质、没理想、遭天杀的流寇，死了也不能入祖坟。
     
  
        
　　
　　1218年，蒙古人的商队在花剌子模这个国家被杀了，成吉思汗大怒，马上起兵，带着大军杀了过去。经过灭绝式的冲杀，最后，把这个国家的官员、百姓能杀的全杀了，还摧毁了人家指着吃饭的水利设施，导致中亚地区从此再也没机会恢复元气。
　　
　　这时候，丘处机登场了。
　　
　　当时，在中亚忙着杀人的成吉思汗听说，在中原的丘处机道骨仙风，是全国著名的长生方面的专家，据说，他自己也已经活了300岁，是个不可多得的、现实版的“活神仙”。成吉思汗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办完，需要再多活很多年，或者如果可能最好一直不死。抱着这样的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他派人跑到山东，要把丘道长请到中亚。
　　
　　根据丘道长的弟子李志常整理的《长春真人西游记》，丘道长那时候已经70岁了，而不是什么300多岁，他实在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受累，更何况，他也不熟悉什么成吉思汗，对蒙古兵也没啥好印象，要不是因为自己年龄大，说不定早就和之前来山东杀人掠货的蒙古兵干上了。但成吉思汗的使者和有教养，表面上是相当客气，恳求丘道长走一趟，那意思是，“如果他丘处机不去，自己很可能会被老大给活剥了”。有好生之德的丘处机拗不过，抱着去一趟、走个形式的想法上路了。可根据史料记载，当时，这个使者其实还带着一支骑兵分队来的，不用想，大家也知道了，其实，人家是做好两手准备的，丘处机一旦死活不去，蒙古骑兵也就亲自来请了。
　　
　　传奇上演了。按照《元史·丘处机传》的记载，丘道长辗转万里，来到中亚，见到成吉思汗。他是个老实人，见面后，很实在地说自己没什么长生的方法，只有“卫生”之法。可成吉思汗好像并没有着急，更没上火，竟然还和丘道长在和风细雨的氛围里聊了很多治国之道。丘道长趁机把讲究仁义的儒家学说，说给成吉思汗听。所表达的中心思想是，要以敬天爱民为本，要以仁义治天下，力争少杀生或者不杀一人，使天下归心，一劳永逸地成为有钱花的天下最大的地主。他还借用地震、桥塌等自然现象，警告成吉思汗要听自己的，那意思，如不听话，就必遭天谴。据说，成吉思汗很受用，止杀令就此出炉了。
     
  
        
　　
　　成吉思汗还把丘道长当成活神仙，赐予他金虎牌任，派了几千人的部队，把他恭恭敬敬地送回中原，从此，全真教成为可“掌管天下出家人”的国教。在大家的印象里，在这次世俗权力与精神权力的完美结合中，文明降伏了残暴，丘道长可谓是功德无量。可是，让大家失望的是，后来，成吉思汗又一次出兵西夏，虽然身边有耶律楚材这样汉化很重的契丹人，劝说成吉思汗少杀少虐，但蒙古军队依然遵循着“投降不杀、抵抗杀尽”的套路，虽然和以前相比，蒙古军队的残暴有所收敛，但最后西夏还是变成了屠场，西夏文明也被彻底从地球上被抹去。这么看，成吉思汗是忽悠了丘道长。说好了“止杀”，却根本没太当会事儿。
　　
　　很多人认为，成吉思汗的部队从生态极为恶劣的草原走出来时，浑身就带着戾气，让这些人止杀，无疑是对牛弹琴。人家来到人世上，就喜欢杀人这件事儿，也就擅长这件事儿。这样理解看似很有理，其实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成吉思汗。
　　
　　在成吉思汗征伐时期，蒙古军队屠城很野蛮。但仔细分析后，就会发现，蒙古军队的每次屠城都是在对方首先违反和平相处的约定后才发生的。当然，和成吉思汗和平相处的约定条件是，要称臣纳贡，蹲下半截身子做人。对于有骨气的人而言，这种约定其实是在往脸上吐口水，属于“是可忍孰不可忍”型的合约。不过，实事求是地讲，对那些暂时打不过成吉思汗的国家，只要好好地和他做生意，对他表示臣服纳贡，他的军队就绝不去打这个国家。搞好了，成吉思汗还会这些国家搞礼尚往来，形成一种“老大带小弟、小弟护老大”的温馨关系，甚至成吉思汗曾经还把女儿嫁给对自己表示臣服的君主。
     
  
        
　　
　　成吉思汗对那些撕毁和约，或者不听从自己投降号召的国家和城市，搞屠城和滥杀，是在用这种恐怖主义手段，向其他国家和城市传达一种威胁信号，要让这些国家以此为鉴，从此和自己真心实意地好下去。如果说，成吉思汗打下一座抵抗自己的城市和国家后，马上贴出安民告示，摆出以德服人的姿态，那么，必然要用很多军队和懂行政管理的人才留在那里，才能保证仁政得以有效施行，这里的百姓也才能把生产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供奉给蒙古人。可是，这么干要付出的人力成本是很高的，以至于是成吉思汗不能承受的，对他来说是很不现实的。
　　
　　之所以说不现实，无非是因为蒙古人少，懂得对农耕民族和城市管理的专业人才也不多，实在是无法在一个地方推行仁政。在大部分时候，即使举全力，成吉思汗能拉出来打仗的人马，经常也就是敌人数量的零头，而从草原上出来的嫡系里，善于挥刀杀人的将士倒是不少，可舞文弄墨的文化人却少得可怜。即使一些契丹、回鹘和汉人中的文化人愿意出力，但成吉思汗和他的核心团队也不懂得如何有效管理这些人，从心理上对他们也存有提防之心，偶尔用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来用，还是心有余悸的。是不是蒙古人害怕被文化水平高的人忽悠住，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在人少特别是文化人少的情况下，蒙古军队如果像其他大国那样搞灭国之战，即使蒙古军队占领了城市和土地，他们也没力量守得住，即使守得住，也没能力管理好。与其这样，他们选择了用残酷的屠城滥杀，造成一种顺者生、逆者亡的氛围，压服所有的国家主动向他臣服，降低自己的整体的征服成本。尽管在具体的屠城战场上，蒙古军队会受到激烈的抵抗，这些蒙古军队也不是铁做的，为此也要死很多人。但如果以占地为目的，每打下一座城市或一个国家，就留一些人在那里，成吉思汗别提打到中原腹地了，就是越过长城南下，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总结巴菲尔德在《危险的边疆》所表达的意思，草原民族面对一个稳定的中原王朝或者其他什么王朝的时候，他们一般以敲诈为目的，通过在边境施加压力，或者有机会深入腹地抢东西，但他们的本质目的除了抢点东西外，更主要的是让王朝主动向自己输送各种物质，或进行有利于己的不对等贸易，绝不会轻易打主意灭人家国祚。只有在草原民族准备敲诈的王朝已经四分五裂、穷苦潦倒时，这个王朝连自己的吃穿都顾不住，自然也就顾不上等着救济的草原民族了。这时候，草原民族要么不得不杀进来，亲自牧民施政，要么扶持一个和自己亲善的割据势力，供养自己吃喝，虽然吃的品质一般，食物数量也不够多，但总不至于被饿死。这是草原民族一贯的做法，成吉思汗也概莫能外。成吉思汗打金朝时，金朝已经汉化很彻底了，可以说是标准的“地主”，当他被蒙古人打得头晕目眩时，蒙古人却撤走了，他们困惑，无非是不知道，或者不敢确定，成吉思汗是来打劫的，没打算要他的地。
　　
　　丘处机给成吉思汗上的课，其实是告诉他如何当大国也就是中原王朝的皇帝。可他也大概没弄明白成吉思汗为啥经常屠城。不过，止杀令在以后还是很有效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实践了丘处机的教诲了。可是，实践表明，蒙古人对打仗很在行，对丘处机所说的治国韬略，理解得相当肤浅。几十年后，还是被贫农朱元璋赶回草原了。
　　
　　二〇一三年八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