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皇帝被亲侄子搞得国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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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皇帝被“官二代”搞得国破人亡
　　
　　南朝一百六十余年的时间，整个社会呈现的是一个典型的乱世之相，南北纷争，朝代频更，而宗室之间相互杀戮更是这一时期的显著特点。清人赵翼在《二十二史札记》中说：“宋子孙多不得其死，犹是（宋）文帝、孝武、废帝、明帝数君所为，至齐高、武子孙，则皆明帝（齐明帝萧鸾）一人所杀，其残毒自古所未有也。”就是说，南朝刘宋后代和南齐高武子孙几乎被这几个人斩尽杀绝，其残毒恒古未有。到了南梁王朝，梁武帝崇文抑武，大倡佛教，不杀宗室，慈心治世。这一时期正值北魏衰落，无暇南顾，出现了南朝历史上少有的稳定时期。梁武帝本人在位四十八年，几乎统治江左地区半个世纪，活到八十六岁，这在南北朝时期绝无仅有，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少见的。即便如此，梁武帝和他的梁王朝也还是没能逃脱宗室相残的魔咒。
　　
　　在《南史》中我们看到，最后毁掉梁武帝的表面看是北魏军阀侯景，但是起关键作用的是梁武帝的侄子萧正德，这个在《南史》中已有定论。据《南史梁宗室传》：“梁宗室倾覆既由正德，百姓至闻临贺郡名亦不欲道。”就是说，由于是萧正德而导致梁宗室的倾覆，以至于老百姓连“临贺郡”（萧正德封为临贺郡王）这个地名都不愿提及，怕脏了自己的嘴巴，表示对其极为厌恶。
　　
　　那么这个萧正德是何许人？此人是梁武帝弟弟萧宏的三儿子，出生时，由于当时萧衍无子，萧正德被过继给萧衍做养子。公元502年，萧衍在建康后建梁称帝，这一年，昭明太子萧统出生。梁武帝有了自己的亲生子，于是萧正德被交还给原来的父母，当时萧正德大约在五岁左右。正因为有了这段梁武帝养子的经历，引发了萧正德的非分之想，也为他以后的祸乱买埋下了伏笔。据《南史梁宗室传》：“正德自谓储嫡，心常不快，每形于言。”就是说，萧正德自认为自己应该是王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而这个地位的“得而复失”让他心中大为不快，常常吐槽。
     
  
        
　　
　　萧正德贵为皇帝的侄子，又曾经过继给梁武帝做养子，是个典型的官二代。此人不仅性格顽劣，品德很差，而且横行不法。据《南史梁宗室传》说萧正德：“少而凶慝，招聚亡命，破冢屠牛，兼好弋猎。”就是说，这小子从小凶险邪恶，招聚一帮无良亡命之徒，破坟杀牛，又爱好打猎，无休止地猎杀动物，是当时京城有名的“四凶”之首。这“四凶”据《南史梁宗室传》，分别是“东府有正德及乐山侯正则；潮沟有董当门子暹，世谓之董世子者；南岸有夏侯夔世子洪”。
　　
　　这几个以萧正德为首的“官二代”，仗着自己显赫的家世，横行京城，无恶不作，成为百姓巨害。据《南史梁宗室传》：“此四凶者，为百姓巨蠹，多聚亡命，黄昏多杀人，谓之‘打稽’。”就是说，这些人杀人越货，搞的京城家家人心惶惶，路断人稀。后来，梁武帝曾痛斥萧正德的恶行：“及还京师，专为逋逃，乃至江乘要道，湖头断路，遂使京邑士女，早闭晏开。”这帮小子危害之甚，行商不敢走路，女子不敢出门，商家也是晚开早闭。这些人都是官宦勋贵子弟，生活极为豪奢，竞相攀比，个个的座驾所用的牛马极为讲究，“号西丰马，乐山牛”。服饰也极尽奢靡，四凶之一的董暹有一件金丝织成的“战袍”，价值七百万钱。
　　
　　这几个小子祸害甚巨，终因民愤太大，被朝廷查办。萧正则（萧正德的弟弟）因为抢劫，杀僧人，被发配岭南，死在那里；夏侯宏作恶多端，被其父绑送官府，死在发配途中；董暹因与永阳王萧伯游的妃子王氏私通淫乱，被诛杀；萧正德也因淫虐而不知悔改，被免官。“四凶”当中只有萧正德一个人没有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二十三年后，正是这个人倾覆南梁王朝，逼死了梁武帝。
　　
　　萧正德虽然劣迹斑斑，无德无能，但他确有着很大的政治抱负和强烈的政治野心，这一点应该是继承他的父亲萧宏。他的父亲萧宏（梁武帝的弟弟）曾经与永兴公主（梁武帝之女）私通，两人谋划企图弑杀梁武帝，从而篡位称帝，结果事情败露。当时梁武帝并未公开处理这件事，据《南史梁宗室（萧宏）传》，“帝密之”，即将此事掩盖起来。大概感觉这事儿也实在见不得人。后公主羞恨而死，萧宏也因“病”死，此事便不了了之。萧宏的思想行为肯定会对自己的儿子产生影响，何且萧正德还做过几天“太子”，皇权欲望比他父亲更加强烈。
     
  
        
　　
　　如果说少年时期的萧正德是个横行不法的顽劣少年，那么长大后的萧正德更成为王朝的一个毒瘤，此人从来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们来看看，萧正德是怎样一次次为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将梁王朝搞垮的。
　　
　　普通三年，即公元522年，萧正德就因不满失去“太子”之位，叛逃到北魏，临走时还写了一首诗，写好后放入火笼内，称为“咏竹笼”，宣泄心中的怨恨。他写道：“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自称自己是“桢干、兰麝”，可见他是一个自视很高的人；又说自己“怀炭、履冰”，表示处境艰险。萧正德跑到魏人那里自称自己是被废太子，想借北魏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人家当然知道这是个假的，并不重视他，没过多少日子，他自己找了个借口又从北魏跑回来。梁武帝没有处罚这个曾经的养子，据《南史梁宗室（萧宏）传》，只是“泣而悔之”，梁武帝可谓一片慈心，希望他能有所悔改。不仅没有处罚萧正德，不久又恢复了他的官职。事后的结果表明，无原则的慈悲，结果只能是害人害己。
　　
　　三年以后，普通六年，即公元525年，就在他父亲萧宏死的前一年，此时大约三十岁的萧正德被梁武帝任命为轻车将军，随豫章王萧综伐魏，结果，这小子半路上扔下自己的队伍跑了。但梁武帝还是没有杀掉萧正德，只将他免官削爵，发配临海郡。
　　
　　这一次菩萨皇帝真急了，专门发了一份长长的遣诏，痛斥这小子的恶性劣迹，目的还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其中有这样的话：“往年在蜀，昵近小人，犹谓少年情志未定。更于吴郡杀戮无辜，劫盗财物，雅然无畏。乃还京师，专为逋逃，乃至江乘要道，湖头断路，遂使京邑士女，早闭晏开。又夺人妻妾，略人子女，徐敖非直失其匹配，乃横尸道路；王伯敖列卿之女，诱为妾媵。”就是说，这个萧正德结交亡命，盗窃财物，杀戮无辜，夺人妻女，诱娶人妾，可谓坏事做尽。遣诏又说：“我每加掩抑，冀汝自新，了无悛革，怨仇逾甚。遂匹马奔亡，志怀反噬。”对这个邪恶的少年，梁武帝认为这是一个少年情志未定，一再宽忍，希望他能改过，即使做出投敌叛国的行为，依然能够包容，但此人却毫无悔意。
     
  
        
　　
　　遣诏特别指出：“汝狼心不改，包藏祸胎，志欲覆败国计，以快汝心。”就是说，梁武帝明知道此人包藏祸心，志在倾覆国家，但还是不愿宗室骨肉自相残杀。梁武帝登基以后奉佛学教，对内一再宽仁，不愿杀人，这一次也是仅将萧正德发配了事。
　　
　　萧正德发配边地二年后，普通八年，梁武帝免除对他的处分，恢复了他的爵位。五年以后，即中大通四年，他父亲萧宏“病亡”一年以后，萧正德又被特封为临贺郡王，此时萧正德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梁武帝不仅对萧正德复爵封王，又安排他到地方做官，先是任丹阳尹，因部下盗窃被免职，后又出任南兖州，他为政苛刻，老百姓不堪其命。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广陵沃壤，遂为之荒，至人相食啖。”本来一个一个富庶之地，被他搞的民不聊生，竟至人吃人的地步。萧正德由此被梁武帝废而不用，这实在是个无德无能扶不起的庸劣之人。
　　
　　梁武帝对萧正德可谓仁至义尽，但是此人却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自悔之意，反而私下酝酿更大的反叛。赋闲在野的萧正德并没有闲着，开始私养亡命，囤积粮草，等待时机。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既累试无能，从是黜废，转增愤恨，乃阴养死士，常思国衅。”就是说，此人几经用废，不知反省，反增怨恨，私养不法之徒，欲寻衅起事。《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又说萧正德：“蓄奴僮数百，皆黥其面。”此人将自己所蓄养的数百奴仆都黥面为记。又说：“聚蓄米粟，宅内五十间室，并以为仓。”广集粮草，暗自做反叛的准备。
　　
　　萧正德虽然没道德、没学问、没本事，但是他有天大的野心。此人注定是梁宗室的“灾星”。萧正德被弃十六年以后，太清二年，即公元548年，此时萧正德已经五十出头了，机会终于来临。
　　
　　这年（公元548）秋天，侯景反叛，攻打建业。侯景与萧正德早在二十多年前萧正德叛逃北魏时就已相识，彼此知根知底。侯景围攻京城，派人给萧正德送去一封信，信中重提“太子”旧事，还要拥戴他为王，希望他做内应。这当然只是侯景的计谋，但萧正德得信后大喜过望，还认为自己称王乃是天意。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侯景之意，暗与人同，天赞我也。”人在这种诱惑下少有清醒的，何况象萧正德这样的庸人。于是萧正德与侯景里应外合，侯景很快攻破京城，萧正德将侯景引入宣阳门。侯景拥萧正德为“天子”，国号正平，这个人终于圆了自己的“皇帝”梦。然而这只是侯景的诱饵，侯景还要借助萧正德围攻台城（皇城），先丢给他块画饼。
     
  
        
　　
　　萧正德与侯景相约，破内城（台城）之日，欲大肆杀戮，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平城（皇城）之日，不得全二宫。”又下令“畿内王侯三日不出者，诛之。”就是说，攻破内城后，要诛灭当今皇上和太子。京城诸王三日不降者，全部诛杀。庸人往往都很残忍。台城被很快攻破，萧正德趾高气扬，当他欲挥刀杀入内城时，却被侯景的队伍死死的挡在城外。
　　
　　台城攻破之日就是萧正德皇帝梦醒之时，萧正德被侯景出卖了。几天后，萧正德见到被软禁的梁武帝，看到自己曾经的养父，八十六岁高龄的老皇帝，萧正德拜倒在地，一时失落、懊恼、悔恨、痛苦交集一处，痛哭流涕。不知道他是在哭谁。梁武帝看到这个人，内心应该很复杂。据《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当时梁武帝只是冷冷的说：“啜其泣矣，何嗟及矣。”你还有脸在这儿哭吗。两个月后，梁武帝死，半年以后，萧正德被侯景缢杀。
　　
　　南梁王朝的这些事看上去十分诡异。梁武帝明明知这小子“包藏祸胎”，“志欲覆败国计”，但始终慈心包容，没有除掉这个祸根，让人难以理解。最后还是毁在这个庸人手里，这难道是命吗？
　　
　　文章到此本来应该结束了，但是《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中有件事很耐人寻味。当初，萧正德与自己已出嫁的妹妹长乐公主私通，为掩人耳目，他一把火烧了公主家的宅第，将一事先绑缚的婢女烧死，而对外声称是公主被烧死了。后公主变身萧正德的“柳夫人”，还与他生了两个儿子。后来，日子久了，事情便有所败露。一位叫张凖的黄门郎有一只雉媒，被萧正德看到夺走，张凖很不高兴。不久，所有皇室成员都云聚重云殿参加净供，张凖看到萧正德，当众叱骂道：“张凖雉媒非长乐主，何可略夺。”就是说，我的雉媒又不是公主，有什么可夺的。皇太子萧纲怕梁武帝听到，赶紧出面调和，将雉媒送还张凖，此事作罢。
　　
　　《南史梁宗室（萧正德）传》为什么要记载这件丑事，又特别提出雉媒这种东西，我想答案还在梁武帝身上，著书的人很高明。我们看到，萧正德实际上就是侯景用以“诱捕”梁武帝极其宗室的雉媒。那么是谁养了这只“雉媒”呢？不是别人，正是梁武帝本人。历史总是在不断地告诫我们，但还是不断有人在重复着前人的错误。
     
  
        
　　
　　(注：1、净供是一种佛事；2、雉媒是猎人所训养用以诱捕野雉的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