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往事65·清民时节】民八事变

启东1

护国战争胜利后，有一支黔军由戴戡和熊祺勋率领留在四川，一度担任四川省长和警备司令。当时在四川滇军实力更强，戴戡和川军刘存厚商量好一起打跑滇军罗佩金，然后让刘存厚当四川军务会办。结果戴戡反悔，反而将刘撤职查办。后来张勋复辟，任命刘存厚当四川巡抚，戴戡借机兵伐刘存厚，两次在成都巷战。黔军不敌，1917年7月从成都突围，途中遭到川军伏击，戴戡自杀，熊祺勋被俘后遭杀，这支黔军烟消云散。
戴戡是贵州贵定人。1904年在日本留学时深受梁启超，归国后云贵总督李经羲邀请他担任云南个旧锡务公司经理，和蔡锷成为知己。1911年辛亥革命前被蔡锷安排在贵州经办盐务，后来参与贵州辛亥革命，是积极推动滇军入黔的主要人物之一。
戴戡去世，兴义系一家独大，刘显世成为与唐继尧并列的西南地方军阀，一时风光无量。就在这时，兴义系内部新旧两派矛盾日益突出，到了即将爆发的时候。
袁世凯挂了，民国南北统一，自然要坐下来商量国家的事情。当时的话语下，宪政是唯一政治正确的选择，张勋中间复辟了12天就完蛋就很说明问题。宪政自然要立宪法开国会，于是段祺瑞和黎元洪扯皮，孙中山又在南方自立大旗，拉了一帮议员在广州开国会，自封大元帅，弄了一个没有内阁的政府——要知道，那个时候北洋政府才是法理上的中国合法政府。
孙中山当时手里没兵，依靠一帮南方军阀，尤其是西南两广。这些军阀心思也都不一样，所以这个时期中国政坛非常混乱，立宪的国会从头拖到尾各种搅局，最后楞没搞成。历史曾经给了一个中国立宪建国的机会，可惜没有人愿意，就这么错过了。叶曙明有一本《国会现场：1911——1928》，把这段时间的历史讲得很清楚，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来看一看。
在中学历史教科书上，这段时间的事儿叫做“护法战争”，意思就是北洋政府违反具有临时宪法性质的《临时约法》，所以孙中山就组织军队打北洋政府，维护《临时约法》。至于孙中山自己违法在广州搞的事，教科书上就没有说了，《国会现场》里有。
把背景交代清楚，继续说兴义系。
护法战争开始的时候，王文华刚好就任黔军总司令。王文华和哥哥王伯群都是孙中山的铁杆，立即任命袁祖铭为支队长，率领黔军3个团出四川綦江，自己率卢焘、胡瑛、谷正伦各部跟进。军阀时期的四川是很悲催的，经常被滇黔两省轮。主要因为四川地理位置在那儿，这两省要出山都得过四川。
请大家记住袁祖铭这个名字。他是贵州安龙人，贵州陆军小学二期毕业生，得王文华举荐协助刘显世办团练。老袁很能打，王文华一有大战就把袁祖铭推出作为前敌总指挥，但打完仗又把他调去当参议，不让他有兵权，既倚重又防范。其后的民九政变，袁祖铭也是主角之一。入川后，袁祖铭首先攻占由北洋政府军占据的重庆，然后攻占成都，赶走了刘存厚。
对于王文华入川，元老派巴不得将这尊瘟神送走，好另起炉灶。王文华走后，元老派另外组织游击军，以刘显潜为大将，培育自己的军事力量。王文华则希望脱离刘显世的控制，自己打一块地盘出来。这块地盘就是当年的川东，现在的重庆。
到了四川，黔军大肆搜刮四川财富，并从川军熊克武部每月获得饷银十八万。王文华的势力迅速膨胀，从最初不满员的6个团，发展到5个混成旅和1个警卫营，总兵力达2万。其军官来源于辛亥前新军具有革命思想的知识分子，以及王文华妹夫何应钦担任校长的贵州陆军讲武学校。
1918年11月，在王文华支持下，何应钦、谷正伦成立少年贵州会，何应钦任主任理事，这是兴义系少壮派小团体。主张“爱国、民主、创新”创新思想。兴义系少壮派从各个方面做好了准备。
兴义系元老派是一个政治团体，把持政治权利，包括财政权力。少年贵州会主张实业救国，要打破元老派对贵州经济的控制，于是发生了“渝柳铁路借款案”。
1919年，王伯群在南北议和期间结识了华侨实业公司赵世觐。华侨实业公司的背景是外国资本，总部在加拿大，是一个替南方政府在华侨中筹款的融资平台。刘显世和王伯群都希望兴修铁路，改善贵州交通，增加贵州财政收入。于是两人在上海草签了由华侨实业公司承筑渝柳铁路合约。
合约共借款500万美金，20年还清，以铜仁所有矿山作为抵押，各种条件极为苛刻，不过当时中国向外国借款大抵如此，没有超出一般分寸。贵州财政厅长张协陆和陈廷策为代表的元老派怕铁路修成，王伯群介入贵州财政，非常反对。于是抓了条约的一个马脚。
王文华提出贵州省政府积欠黔军历年饷款100万，要从借款中先还。可是当时黔军一部在湖南，大部在四川，就地就食，提款显然是王文华等军头揣腰包。张协陆等广为散发这个消息，王氏兄弟卖省营私掀起轩然大波，刘显世也改了主意，不再同意借款。双方就此大开舆论战，最后借款事宜不了了之。
少壮派展开反击，上书刘显世要求从严查办，王文华甚至以辞职相要挟。少壮派指斥元老派从1915年到1918年贪污公款180多万。省议会连篇累牍向张协陆质询，王文华还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扬言连载《贵州财政厅黑幕大观》。时值贵州遭受多种天灾，加上连年战乱，物价暴涨、民不聊生。少壮派把所有罪责一概推给财政厅，一时间，舆论沸腾，冒头指向元老派。
少壮派军官们还发动了几百个黔军伤兵集体到财政厅要钱。他们三五成群，手拿棍棒到张协陆家闹事。张协陆辞职未获批准。他们又暗中组织平民大会，准备公审张协陆和熊范舆。
11月26日夜间，陈廷策被人开枪打伤。两天后，省议会以审议历年决算出入不合为理由，提出查办财政厅长案，张协陆服毒自杀。少壮派随后公布财政厅种植总黑幕。元老派张彭年逃亡上海，警察厅长李映雪下台，由少壮派人代替。财政厅长由王文华的妻兄段家榕接替，王伯群被省议会推选为省长。刘显世只好答应南北统一之后，又王文华任都督，王伯群任省长，以为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