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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民间传说、古怪故事、奇闻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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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ine_member 发表于 2023-1-27 09:37: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有着5000年历史的中国,无论是正史记载,野史流传,口口相传,在每个地方,总会有属于自己的传说,也许诡异,也许悲伤,总是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你的家乡又有着什么样的民间故事,也或者你在走南闯北中听说过什么样的古老传说呢?
online_member 发表于 2023-1-27 09:38:17 | 显示全部楼层
算命的给了我一个阴阳合同,让我深夜到一个公墓的十字路口烧掉,说是可以让我避开大劫,没想到我竟然被送上了一条阴阳路。



早上,我陪老婆去金山寺烧香。

我是搞技术的,好歹也硕士学历,什么观音佛祖是一概不信的,最大的迷信活动,也就是大学时候在宿舍挂一副柯南的海报,以及刚工作那会儿怕服务器宕机,喜欢在机箱边上摆一包旺旺仙贝。

但我老婆不一样,她学历不高,家里还有个带发修行的居士老妈,也就养成了见佛必拜的性子。我一般也都由着她——IT 男嘛,有老婆就不错了,还能挑什么?

一般来说,我们烧的这叫「春香」,是每年春分当天,到寺庙烧的当天第一炷香,象征着一年气运如春。

但这天实在是运气不好,轮到我上香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脚,摔得我龇牙咧嘴。等我揉着屁股站起来,迎接我的却不是老婆的安慰,而是带着三分惧怕的埋怨:「你怎么把香摔断了?」

我低头一看,三支香刚才沾到了地上的灰尘,都已经熄灭,尤其是最左边的那支,还断了几厘米长的一截。

寺庙的头香,一支要上百块,我有些舍不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擦了擦香上的灰尘,又重新点燃了它们。

上完香,我一边低头听着老婆的数落,一边跟着她往外走。无意中回头一看,我刚刚插上的那三支香,最左侧的那支已经熄灭了。

奇怪,难道断过的香更容易灭吗?

走到山脚,天边才露出了鱼肚白,一看表,才六点不到。我打了个哈欠,想着等下要在车上眯一会儿——为了抢这一炷头香,我可是凌晨三点就起来了!

哈欠刚打了一半,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我把剩下的半个哈欠都憋了回去。

「无量天尊。这位先生,你有难了!」

我回过头怒目而视:「哪个神经病大早上咒我?」

路边支着一个算命摊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瘦子正面带微笑看着我,桌子上铺着一块黄布,写得不外乎「生辰八字、消灾解难」等内容。

看我似乎有些火气,算命先生「啧啧」几声:「先生,人有三把火,分别在头顶与两肩。你左肩这把火已经灭了,未来一段日子怕是灾厄不断呐。如果我所料不差,近来恐怕已经有不祥的预兆发生?」

我气极反笑,这种算命套路我早就在知乎上看了不少了,故意说得模模糊糊,其实不过是心理暗示。但老婆却似乎着急了起来:「大师您太厉害了!刚才我老公在庙里摔了一跤,手里的香都摔断了!您快救救他吧!」

算命先生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我这儿有个法子,请善灵护身,百无禁忌。不过法不轻传……」

老婆会意,立刻从包里掏出几张大钞就要递过去。我急了,一把拽住她:「你这败家娘们,这你也信?怕个屁,等我揍他一顿!」然后咬牙对着算命先生,「这位大师,你有没有算到自己今天的血光之灾呢?」

可老婆却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你别乱来,我是在救你!」

最后,我终于还是拗不过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给了算命先生八百块——这可是我两个月的烟钱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算命先生却没有给我什么符咒之类,而是递给了我一份……合同。

我愣了:「不是说要请保家仙吗?是黄鼠狼还是狐狸?」

算命先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与时俱进懂不懂?拿去,找个十字路口烧了就行。」

我不耐烦地一把接过,拽着老婆就要走。

身后传来算命先生焦急的大喊:「千万记住,不要打开看!」



回了家我就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吃晚饭时才起来。

桌上有一张字条,是老婆的留言,说她陪闺蜜打麻将去了,让我自己解决晚饭。最后还提醒我,别忘了去一次公墓,把合同烧掉。

车也被她开走了,我只能揣着合同走到了公交站台。等公交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好奇——这合同里到底写的什么?好歹是八百块,就算里面只是一张骗我的纸,也得有模有样地写点什么吧?

虽然算命先生强调过不能打开,但我可不是我那个迷信的老婆,我可是信赛先生的!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些兴奋。看看路口公交还没有影子,估计短时间里不会来,我也就安心地坐了下来,轻轻翻开了合同。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合同里,是一片空白。得,这次看来是被这算命先生耍了,一张白纸就换了我八百大洋。

重新合上的时候,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夜风,透骨般地冰凉,冻得我浑身上下打起了哆嗦。尤其是左肩膀,几乎都冻得麻木了,可用手一摸,也没发现衣服上有什么漏风的破洞。

「该死,这公交怎么还不到!」我嘟囔了一句,原地跳了几下缓和身子。

昏暗的路灯下,街上的人影越发稀少。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破旧的公交车慢腾腾地挪了过来。这车有多破呢?我说一点就足够了——它的两个车前灯,已经不亮了。

走到车门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正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司机用严厉的眼神盯着他,凶巴巴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儿对老人的尊重。

我有些不忿,抢前一步,狠狠瞪了司机一眼,放缓了语速问老爷子:「大爷,忘记带零钱了?您有老人卡吗?那个能免费乘车的。」

老爷子唯唯诺诺,掏出一张褪色的卡片刷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有响应。我看不下去了,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塞了进去:「大爷您先坐吧,这钱我帮您出。」

老爷子咧嘴笑了笑:「谢谢啊,你这位后生有一副好心肠啊。」他把卡片硬塞到我手里:「后生拿着,做个抵押,我回了家拿钱还你。」尽管我再三推辞,表示一块钱而已不值得,但还是拗不过他,只得顺手接过塞到了兜里。

找个空座坐下,我心里盘算着晚饭。难得今晚老婆不在家,又遇到了被坑钱这么糟心的事儿,要不奢侈一把告慰自己的心灵?

决定了,就去金碧辉煌大酒店!至于去公墓烧合同什么的,早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车上很安静,大家都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说话,仿佛上着课的小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特别困,虽然才是刚起床,但现在靠在座椅上,又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我闭着眼睛打盹儿,前座的一对情侣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爱你,即使死了也爱你。不信,我把心掏给你看。」

我兴起一股八卦之火,偷偷睁开眼瞄了过去。女生整个人似乎都腻在了男生怀里,男生的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上下翻动,女生闭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红晕,轻轻呻吟着扭动身体。

这么刺激?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观察着他们的「现场大片」。

下一秒,男生的手突然停下了,猛地一用力,好像在女生的胸口狠狠掏了一把,接着慢慢缩回来,手心里一片殷红。

那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男生温柔一笑:「果然,你很爱我呢。」

我瞬间愣住了,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不小心惊呼出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但已经来不及了,前座被惊动了,男生举着带血的手转过来,翘着嘴角盯着我。更可怕的是,胸口血肉模糊的女生居然也同样看了过来,带着诡异的微笑。

右前方的女白领正打着电话,脖子突然扭了一百八十度,一边看我一边继续说着什么;右边的胖子正吃着薯片,似乎不满足自己进食的速度,突然扒开肥厚的肚腩,把一袋薯片倒了进去;最后的女学生想看热闹却被挡住了视线,索性扣下了眼睛一扔,像玻璃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强忍恐惧跳了起来,几步奔到车头,一把拽住司机的胳膊:「师傅,车里有……」不小心用力过猛,「撕拉」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裂开了——司机的一层皮肤就像没扣好的衣服一样被我扯了下来,只留下血肉模糊的身体,若无所觉地继续开着车。

「叮咚」突然车速慢了下来,报站声响起。我顾不得细听是哪一站,车还没停稳,就一下子跳了出去,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在手掌上磨破了好几个伤口。

公交渐渐走远,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逃出生天的喜悦溢满胸膛。

环顾四周,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这里,正是我原计划中的目的地——本市公墓!

我从兜里掏出了那份空白合同,凝视良久,原来不信鬼神的信念此刻早就被抛到一边。

看来这份合同,不签不行了。

四、

我没有走进公墓,而是躲到了一边的街角,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合同。

火焰烘烤下,原先一片空白的合同里,居然依稀显出了文字,我眯起眼睛细看,却又看不真切。但合同的最后,落款处赫然有个鲜红的指印——是我刚才不小心沾上的血迹!

合同渐渐化为灰烬随风飘散,我踌躇着还是不敢走动。按理说烧掉合同应该已经没事了,但刚才的诡异公交还让我心有余悸。

恰巧,老婆在这个时候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连忙把事情告诉了她。

「你待着别动,我打电话给大师问问!」老婆一直笃信鬼神,此时却比我镇定得多,立刻想到了办法。

我站在寒风中冻得直搓手,等着老婆给我回信。此时,耳边却隐约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这种时候,这种声音,我有些害怕,悄悄挪动脚步,探头看去。马路牙子上,蹲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姑娘,正埋头哭泣,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很是伤心。

在我窥探的时候,她抬头擦泪,恰好与我四目相对——什么叫眉目如画?什么叫我见犹怜?只是一眼,她的泪水就滴进了我的心里。

娇弱美女在路边哭泣,我袖手旁观,还是男人吗?

我走过去温言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突然有人搭话,她哭得更伤心了,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我手忙脚乱地递过纸巾,顺便安慰她。

她哽咽着哭诉。原来,她相恋多年的男友前不久异地出轨,刚刚分手没几天,最近又总是被讨厌的上司骚扰……听到她的遭遇,我有些同情,越发温柔起来。

终于,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梨花带雨的精致脸庞看了我一眼,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脏立刻就没出息地飞快跳动起来,难道说……

「大叔,你有一副好心肠……」她笑了,如雨后彩虹,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有空 call 我哦!」

传说中的艳遇?我激动得难以自抑,正要接过,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说声抱歉,转过身子按下接听。

是那位算命先生的来电!我连忙将失控的事态一一道来。

「你打开看了?」算命先生语气凝重,「你本来肩头阳火就不稳,又私自看了合同……要不然,你根本就不会上这辆车!」

「那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我已经把合同烧了!」我焦急地询问,「落款的地方好像还有我的血指印,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什么?你让合同沾了血!」没想到,算命先生却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头,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这份合同,本来你付出的是香火与阴德。可按了血指印……你付的,可就是自己的命了!」

仿佛晴天霹雳打在我的脸上,一下子劈掉了我脸上的血色。我满脑子乱糟糟的,只能哀求算命先生给我指条活路。

「幸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沉吟片刻,「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合同成立!你现在立刻离开墓园,越远越好!千万记住,不要收下鬼物给你的任何东西!」

电话挂掉了,我却愣在原地,目光控制不住地飘向正向我伸手递纸条的美女。

路灯下,我突然发现,她没有影子。

五、

我佯装继续打电话,趁她不注意,撒腿就跑。

眼角余光看去,美女小跑着追了过来,几步之后眼看追不上了,居然伏下身子,四肢着地越爬越快!我拼命奔跑,好半天才把她甩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我抬起头寻找方向,突然看到一条小巷子的阴影里,慢悠悠地滚出了一个小小的皮球。

皮球「咕噜噜」地滚到我的脚边,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叔叔,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我弯下腰,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球体,突然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犹豫了一下,慢慢站直了身子,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大,照向了那个小巷。

那是个死胡同,空空如也。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深呼吸几次,继续向前走去。浓厚的黑云不知什么时候飘来遮住了月光,放眼望去,破旧的街道空无一人,这个城市繁华的夜生活,似乎与这片公墓附近的街区彻底隔绝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突然从街边的门里冲了出来,转身立刻把门关上,死死地堵住门口。「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想冲出来,狠狠地撞在了门后。他艰难地抵着门,冲我大喊:「兄弟,快来帮忙,别让门里的怪物冲出来,不然我们都死定了!」

我心里一紧,也冲过去帮他抵住大门。那头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一下下撞击着大门,好久才终于放弃,随着脚步声远去了。

男子长松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了哥们儿,多亏你救我一命。」说着,他居然从兜里掏出了厚厚一沓钞票递给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沉默了几秒钟,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钞票漫天飞舞撒了一地。仔细一看,果然,都是冥币。

男子的脑袋呈 90 度歪折在一边,却仿佛没事人一样盯着我,又掏出一把钞票,步步紧逼朝我走来。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躲,不知道避开了多少诡异的东西,数量多到我已经无法计算。我只是紧绷着神经,凡是看到人影就远远绕开,绕不开的就不理会他直接过去,手牢牢插在兜里,绝不对任何人伸手……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一清。我抬眼望去,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楼赫然在目,天朗气清,星月璀璨,哪里还有刚才阴森森的样子?

我终于逃出来了!

六、

「咕嘟」一声,肚子响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天都没吃饭,揉着肚子打算吃点东西。

「后生,我终于找到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回头看去,是那个老爷子!

「大爷,原来您住这里?」我有些担心,「这儿……不太干净吧。」

「呵呵,一把老骨头,还怕什么?」老爷子爽朗一笑,「倒是你这个后生,大晚上来这里,不安全啊,赶紧回家吧。」

我冲老爷子道了谢,扭头准备走,突然被他喊住了:「对了后生,这一块钱还你!」

我推辞不过,只得接过硬币,从兜里掏出他的老人卡还给他。递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看见了卡片上的字。

「遗体登记卡」

我愣住了,凉意从脊背蔓延到后脑。

老爷子咧嘴一笑,双目中泛起了饥饿的绿光,盯着我的腹部仔细打量。

「后生,你有一副好心肠啊!」
online_member 发表于 2023-1-27 09:38:4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来源 《故事会》
上年纪的应该看过这故事。
本段子由两部分组成,前部分为原文梗概。

在某些农村,有个传说,说那养了十八年的老母鸡不能吃,人一旦吃了就会化作清水,只剩下牙齿不化。
至于母鸡能不能活到十八年,不做讨论。
有个农户家里养了只老母鸡,至于养了多少年,主人也不记得了,只是它下蛋还是很多,主人也就没杀它。
有天,这户人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叫作郭比特,是有名的一个文人,说来踏春,要在这户人家小住。
这郭比特带了个书僮,叫作学东,这天晚上到时,这家里两口子都吃晚饭了。
这户人家男主人心想这亲戚是大有名气的人,怎么也不能寒酸了,于是就把家里这老母鸡杀了,叫婆娘整治了一大盆,招待两人吃了。两人大口嚼鸡,十分快活。
男主人又给两人烧了一桶热水,端了盆,给两人洗。
这天早上,婆娘喊两人起来吃早饭,喊不应,叫男人进房一看,顿时呆住了,只见房里有些水迹,盆子里只有一幅牙齿,上面还飘着细细的毛发。两个人却不见踪影,行李也在床边没打开。
男主人猛的就想起这十八年母鸡的传说了,和婆娘一说,两个人脸都吓白了。
他俩知道惹下祸事了,忙把盆子牙齿找个坑一埋,又去打扫房间。想把这事盖住了。
两个人正忙,突然这郭比特和学东就嘻嘻笑着回来了,四人一照面,都愣了!
夫妇两人都吓傻了。
郭比特往房里一看,问:“我放盆里的假牙哩?怎么盆都不见呢?”
这两口子顿时明白过来,这才哈哈笑着,说了那个传说,并说马上去挖出假牙来洗。
郭比特笑道:“只是我假牙里夹到毛了,所以早上才泡水里,准备等下洗的。”
那婆娘就问:“公子,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戴假牙了哩?”
郭比特叹了一口气。
学东道:“少主自从写了《梦里菊落知多少》后,就突然无齿了,唉……”
他见郭比特神色黯然,忙轻轻推一下他,道:“今早咱们在桃树下一试,才发现这无齿也有许多好处哩,不夹毛,还不碰疼,特别的舒服哟。”
说完,他嫣然一笑,媚眼如丝:“可见你这人,天生就注定无齿的……”
online_member 发表于 2023-1-27 09:3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混迹鬼吧天涯已久,摘录其中部分故事,侵删:
文言故事几则:

1.广西一偏僻小村常有野鬼食人之事,道士和尚均无良策,常有恶鬼袭路人,破其脏,食其心,村中日渐萧条,一日,一外地人入村,其貌甚丑,但躯如熊虎,闻村中 事,不但不惧,竟然大喜,村里以为其癫,那外地人说:如若我除之恶鬼,必须答应我一事,村人以为笑耳,便诺。外地人说:要娶村中最美妻子钟氏,村人戏应之,当晚,外地人独自走入林中,几个大胆村人尾随目送地人独自走入林中,几个大胆村人尾随目送其入林,不久,突然林中狂风四起,鬼哭狼嚎,良久静之,那几人好奇便前去察之,大惊:见此外地人头上长角,血盆大口,竟然在津津有味吃鬼,一副罗刹模样,几人被发现,其大喝:村中承诺勿忘!几人屁滚尿流跑回村中说 其事,众人大惊,忙收拾准备逃亡,哪知那罗刹竟至,罗刹大怒要屠全村,此火急之时,钟氏突然大喊:此事我一人当之便可!罗刹大喜,一股黑风将钟氏卷走。村 中人人悲痛,一月后,钟氏竟然回来,众人大喜,但其孕之,十月产一子,模样甚为丑陋,不哭,表情似饿大喊:快喂!快喂! 钟氏视之,说:就叫你钟快喂。村长笑曰:那就称其为钟逵甚好。


2.说有江南一掌柜姓王,其妻得急病暴亡,王掌柜与其妻感情颇深,不忍埋之,抱尸于床上大哭不止,家人屡劝皆无用,邻居劝急,王掌柜则大怒,遂无人管其为。入夜 三更,王掌柜哭的昏昏竟然睡着,迷蒙之际,发现其妻坐起于梳妆台梳发,王掌柜欲唤其名,却不能动。须臾,从门外飞来一物,细观之乃一无身首,面目可憎,披头散发,眼如横刀。奔其妻去,王掌柜大惊,一急竟然能动,突然醒过来,转而视之,竟然发现一甲虫食其妻头,举人遂驱而杀之。回看其妻眼泪下。才知是妻托梦 求助。

3.陈留有一书生姓张,家中后山有一竹屋,常常通宵达旦,读书写作。此人颇有文采,但却无心尘世,常常感叹,一晚作诗曰:缘如流星,命似琵琶,轮回倒影,醒梦醉心,人生一世,九分伤愁,不争名利,愿作看客,贯看秋月,静闻春风,但求知己,与我同舟,但求知己,偕追夕霞。而后又独自陷入孤寂。此时,窗外忽传来一媚婉之音:先生如此渴望知己,何不出来与我相会。张生察之,外面黑漆漆,不见任何,张生又言:既然有缘,何不进来与我相见。不久声音婉尔更近:先生若有诚 意,可出来相见。书生仍不见有人,心中一顿,但仍顶住胆子喊到:若有诚意,可速速相见,何必匿藏!突然,响起凿门声其声突变惨栗:我与先生~相见来了~可快开门!书生心中胆寒,不敢做声。未久,凿门声停,而后又传来来一声叹息:我本荷塘中仙子,羡慕先生文采,可惜先生连出门相见的胆量都没有,我刚才只是为了试探先生才故意装鬼,看来你我无缘。而后声声叹息,消入夜幕。书生脸红,顿感惭愧,而后再不入后山竹屋,遂下山从商而去。

4.南郡一商人中年得子,待其妻产子时,接生婆接生,不见其婴,只见一白肉团,细察之,大骇,忙用断脐剪刀将妇人刺死,妇人大叫一声,家人冲进其室,惊悲交集,悲怒质问:何故杀人!接生婆沉目对其说:汝妻招魔早死多时,此乃肉身太岁,若我剪断脐带,则太岁活,方圆数百里皆遭瘟疫。我刺汝妻之身,不断其带,可将其 憋死。随后,观之,果然肉团由白变紫,而后瘪烂,其妻身同样腐烂,奇臭无比,众人大惊,退出屋子,遂一把火烧之,此时竟然传出一阵阵肉香,而又其香无比, 在场之人皆流口,相互视之颇为尴尬。

5.清朝闯关东时有一山东秀才名秦盛,自幼父母双亡,家中清贫,正赶山东闹饥荒,三年庄稼无收,人常有饿死者。无奈离开家乡,当家之后,独自去闯关东 苦 行数月,晚上遇一江挡路,到江边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人,也要去关外,于是同行。由于近几天下雨,江水暴涨,船家晚上不渡客人.秦盛和那个同行人只好寻一家 小店住宿.店住宿.大概吃过晚饭的时候,店家把秦盛带到一边对他说你那个朋友有点问题,你要防着点他.秦盛就问他怎么回事,店家说,看那位仁兄的相貌是早亡之人。和他在一起可能有亡命之虞。秦盛很害怕就问店家怎么解救。店家说他也不敢确定那位仁兄是人是鬼。他说你睡觉前放一棵葱在那位仁兄床下的床褥下面, 另外再放一棵葱在自己的床褥下面,到明天一早就知分晓了。于是秦盛就照办了.第二天天刚亮,那位仁兄就催着秦盛和他一起渡江。店家在一旁打了个眼色叫秦盛过去。店家手里拿着两棵葱说,这里一棵又黄又衰的是你床褥下的。这棵看上去很新鲜是那位仁兄的.那个东西肯定不是人.秦盛一头冷汗,大惊忙说道,老先生可 要救我啊.那个店家说既然这样,我看这个东西在过了江之后肯定会叫你去他家,你在去他家之前一定要买把大红伞,而且到他家的话一定要叫他先进去,然后把伞 打开顶住他家的大门口。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要看,闭上眼等到天亮 就赶紧走吧。秦盛拜谢遂照办。过了江之后那位仁兄果然邀请秦盛到他家作客。秦盛走不脱,只好和他一起去他家。因为赶路凭双脚,这样到了天黑的时候,那位仁兄指着前面一处灯火说我的家就在前面。你先过去敲门,我到村口买点酒菜。秦盛听了店主的话哪敢先去,就说我一个人去嫂子和孩子们都不认识怕吓着他们。还是一起吧。那位仁兄没有办法只好一起 去.走到家门的时候也是费了秦盛一番口舌才把那位仁兄先哄了进去.一见那位仁兄东西进去.秦盛马上打开大红伞顶上门去,只听的哧的一声,门里传来阵阵惨叫,惨呖:“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秦盛毛发顿立。不敢睁眼看,不到半个时辰,晕了过去。天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荒坟之中。大红伞顶着的是一个立棺(所谓立棺,乡里死于非命的人在死后并不下藏,选一佳处,将棺材暂时立在那里,外面用砖等东西封住.乃化怨气)有的地方也叫“秋季棚”秦胜遇此事后,叩恩店主,然不敢独自行路,遂求店家收留,哭而拜之,店家觉此乃缘应,收为后子,后得知,遇见的乃是“翻江尸”,想起仍后怕不止,后来秦盛苦读三年,中科举,家业中兴。后再没遇何怪事。

6.嘉庆年间有一巴蜀之人姓周名微,喜欢夜里夏季在河边乘凉,其朋友多劝阻,若河里出没水鬼拉你下河陪葬则何如?周微调侃曰:我从小悚成(貌似就是从小吓大的意思),何惧哉?一日晚上,复在河边乘凉饮茶,甚为舒适,周微向河边瞧去,突然从水中浮出一女子,其貌娇媚,身段婀娜,周微知其非人,笑看其为,那女子站在河边冲周微一笑,然又回河中,周微站起尾随至河边站在河边继续笑对女子,而不言语。那女子看周微不跟来,转身回眸神情望之,周微笑而不动,那女子思量一下,一边用手召唤周微,一边用手指了指河中,周微仍不动,笑曰:就是因为你当初那么傻,才会如此。那女子先是一惊,而后婉尔一笑,给周微作了个一揖,而后一转身消失在河中。

7.江西有一道士姓宋,平时在山上修炼,偶尔下山为百姓治病做法,小有名声,一晚在庙内炼丹,忽闻庙后材房有响声,以外是猫鼠之类,并不在意,片刻又传来孩啼之 声,道士警觉,掐手一算,感觉不妙,遂带桃木剑,符纸而去,少顷,破窗而入,四下环视,见一小鬼吸食老鼠精血,正欲启符制鬼,一黑影从窗外来,竟然是一白衣女鬼。道士大怒:“此乃道观清净之地,汝两妖孽竟然如此放肆!看我收了你们”正欲动手,那女鬼竟然跪下哭泣不堪:“道 长请别急着动手,我本是柳阳村贾氏,村中闹饥荒,狗官独贪赈灾款,无奈为求生路,带儿子逃荒,路中靠乞食,途中遇匪,小儿逃命到江边绝路,心想活着竟如此 悲惨,还不如一死了之,就带着儿子投了江,就这样丧了性命,谁知江中已有怨鬼太多等投胎,将我母子二人赶出,到哪里妖鬼神怪皆欺我母子,做鬼也没个安身之地,没办法我俩只好躲在道长住所,靠吸食蛇鼠精血,从未害过活人”道士听后叹曰:“活的时候受尽灾苦,死后还不得安宁,都说人鬼疏途,岂料如此”道士问清便答应作法度化母女。我听过这件事后,无不想起那句苛政猛于虎也。

8.这个大家可能有人听过,我觉得比较经典,讲个原版的。说宋朝有一读书人叫李生,家有结发妻子,这年上京赶考,对其妻剪发约定,中状元后接她共享荣华富贵,遂 进京考试,此人也有文采,可惜一颁榜,却名落孙山,李生觉得实在丢人,不敢回家,就在京城逗留,不久盘缠花光,日渐窘迫。却不想被一富家千金相中其文采, 欲使其做上门女婿,李生昧着良心答应了。刚开始还惦记其家中结发妻,后随时间推移,淡淡将此事忘记,三年过去,李生结发妻子经京城回来的乡人得知,李生被 了良心吃了软饭。遂拿着李生的头发上京找李生去了,李生却有意躲闪,装作不认识,一副无辜的样子,其妻悲恨交加,一日穿红衣,手拿结发,登高塔头朝下坠地 而死,脑浆崩裂,其状甚惨,一老道旁观曰:“煞气太重,必化历鬼寻仇。”一日,在路上碰到李生,对其说:“公子印堂有团黑气,三天内必有大难。”李生以为是江湖骗子,并不理睬,那老道又说“家中可有结发妻子?”李生心中一怵,仔细打量老道,一头白发,仙骨彬彬,分明修真的高人模样,赶忙说到:“道长可有破解法?”老道一笑,转身欲走。李生赶忙拦住老道,心中不安,说道:“老仙人不要见死不救啊!”老道观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说:“破解倒也不难,但你以后一定要多行善事,好自为之。”李生赶忙答应,老道又说:“你妻子化厉鬼三日后午夜会找你寻仇,你哪里也不要去,把自己常穿的衣服放在床上,并把头发和生辰八字塞入其中,你自己躲在床下,鬼不能弯腰,待其寻不着你自会离开,切记不要睁眼!”李 生赶忙答应,回府中差办此事,并催促其府中家人回避,只留其一人在家。三日后,晚上渐渐到来,李生坐立不安,没等外面巡夜的报时,自己早已藏入床下,不知 道过了多少时辰,四周静的出奇。李生心中忐忑不安,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东西上楼梯的声音,如同重物击地,发出闷闷的响声,李生紧闭双眼,冷汗直流。突然 门被打开,闷闷砸地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床边停止。许久,李生听不见动静,但又不敢睁眼,心中仍惧怕万分,又过了一会,李生实在受不了,便微微睁开一只眼看 看情况,“啊!”一声惨叫。第二天早上,老道过来看望李生,看其家中众人围观,大惊,进去一看,李生已死,面目挤拧,两眼圆睁。分明是被吓死了。老道自语怎会这样,突然一拍脑袋恍然想起李生的妻子是头朝下摔死的啊!

9.康熙年间有一位书生和一位富家小姐情投意合,书生并无父母,家中困窘,长衫只一件,天气好才洗,若洗完赶上阴雨天,则不能出门。分明一个穷秀才。此女父亲颇为嫌之,胁其女:“如果再与他见面,则将你嫁人!”可 惜此两人正值豆蔻,一个干柴,一个烈火,怎能就这样分开。便约定半月后,西面桥头卯时相见,此间准备些银两,远走他方,过两个人的日子。其间为避人耳目, 不再联系。此女偷偷将些首饰之物,让其贴身丫鬟换些钱物。这段时间真是度日如年,这天终于熬到相约之时。此女忙换衣装,使其丫鬟放哨,自己急忙奔桥头而 去,到了地方不见书生人影,等了许久仍不见其来,眼瞅天渐渐亮了,心中万分焦急,急得哭了起来,不久,书生终于须须而来。此女又气又喜,书生面色似乎不 好,小姐看书生来便要走,谁知书生不动而泣,小姐甚为奇怪,书生对其说:“今日来与你相见恐是最后一面,快快回去莫让爹娘发现,你我有缘无份,以后嫁个好人便是。”小 姐正欲问原由,谁知此时一声鸡叫,一缕晨阳从东方射来,转而视之,书生早已不见。小姐回到家中已是个泪人儿,与丫鬟说此事,丫鬟上午出去便去打听。竟然是 书生早已重染风寒,因家中无钱请不起大夫,又怕找她引起怀疑,遂病在家中,不能行动,靠邻里送来的药草维持,今日早上邻居又送药过去,发现已在床上死去多 时,原来早上是书生的鬼魂怕误约与她相见,太阳一出,魂飞湮灭。小姐闻此事痛不欲生,茶不思,饭不想。家人丫鬟苦劝无效,一日早上丫鬟敲其房门不开,告其 父母,家丁撞开门一看,桌椅凌乱,小姐悬于高粱,上吊而死。其父母哭天喊地,情景十分惨淡。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10.邯郸有兄弟二人,一个叫程樊,一个叫程玄,靠盗墓为生,干着扒人坟的勾当。转战南北,也算得上融会贯通,兄弟俩也颇为得意。但盗墓主要靠程樊,程玄主要靠扮鬼,以备不测。他俩干活时,程樊穿黑衣在下面动手,程玄穿白衣装厉鬼,若有人经过看到,则早已破胆,那还有功夫上前看个究竟。两人屡屡得手,好不快活。这晚月黑风高,二人又干起了勾当。程樊准备好了家伙,程玄画好了妆,因他两人早已盯上了一座富家新殡之坟,来到坟地,看早已有二人在那里,打扮竟然和他俩一样,兄弟二人议论道:“必是同道之人。”盗墓本不是正业,不分先来后到,只分技艺高低。二人越想越气,到手的鸭子又要拱手让人,实在不甘心。程玄道:“盗墓者虽总打死人主意,但其心中胆低七分,看我装鬼吓他两人。”于 是程玄慢慢接近二人,怪的是那二人站在坟前并不动手,似乎木然注视坟墓。程玄观其二人打扮,也是同他俩模样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只是帽子很高,手中似拿锁 链和棒子,程玄突然心中一惊,冷汗骤下,这哪里是盗墓贼,分明是黑白无常!不想程樊耐不住性子在后面学了一声鬼叫,这不叫还好,一叫送掉了他弟弟性命。那 两“人”一回头直奔程玄而去,程玄早已吓的瘫坐在地,那还能动。只见黑白二“人”一起渗惨笑道:“用他交差便可。”一挥锁链将程玄套住,拽出其魂魄,转身一跳,遁地消失不见。程樊忙上前去,一摸,其弟已无气息。捣手顿胸,哭泣不已,后得知那坟中并未埋人,乃是重病之人为躲死期,迷惑鬼吏之用。怎奈程玄做了替死鬼。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暂时先发这么多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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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广东有一书生叫齐升,性子极为暴躁,一读起书,谁也不能打扰,若扰之,则其暴怒,甚至拳脚相加。夏天深夜在屋中读书,天气闷热,便道凉亭挑油灯读书,不久从 远处走来一人,披头散发,血口呲牙,黑眼白面,冲齐升狞笑,齐升正背不下书,见此鬼站于面前,看了两眼,随手用书狠甩砸其头,厉鬼“哎呦”一声,正中其面,齐升脸部赤红,青筋暴起,大喝:“少爷我正中火怒烧!你这丑物来的正好!”遂张牙舞爪冲厉鬼扑去。抓住其发,一顿拳脚。打得厉鬼鬼哭狼嚎,边逃边叫。齐升也是边追边打,口中大骂。追至一井边,那鬼嗖的化作浓烟,进入其中。齐升在井边破口大骂,直至天亮方才回去。此事过后人常说道:“齐升读书,鬼神莫犯!”
12.一糕点店傍晚常有一女穿黑褂来买糕饼。起初掌柜也并不在意,可是每晚点钱收帐时常发现钱匣中有纸灰,掌柜便告诉他人,众人皆不知道为何,一老头见多识广。便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次日,那女子又来买糕点,老头趁其不注意,用针别在那女子衣服上。第二天召集众人顺着那针上的线寻找去了。行了半天,穿过树林,竟然走到一片坟地,顺着针线来到一坟前,大惊,一棺材外露,里面躺着那女子,身上躺一婴,浑身长白毛,指甲锋利,已成白凶。正在吃那买来的糕饼。众人大骇, 一把火将其烧掉,青烟浓浓,所见之人皆说幸亏早寻见,不然鬼婴成精,便要祸害一方了。
13.广西有一村,村中一庙荒废许久,庙中一井,逢阴天下雨便传出查数声音,从一数到十七,声音时强时弱,似远死近,幽幽怨怨,十分渗人,附近的人不敢接近,常令 孩童避而远之,有一单姓村民,平时胆大好奇,约了几个人前去探个究竟。到了井边,姓单的往下探去,后面几人说看到何物否?其说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声音刚 落,一只绿色长毛的大手将姓单的拉进井中,其他人吓的魂飞胆寒,跑了回去。后来逢阴天井中又会传来声音,只不过是从一数到十八了。
14.河南有一屠户,生的彪悍,眉间有一痣,十分丑陋,靠杀猪为生,一日开工,正欲动手,发现一头母猪闭目流泪,不发声音,颇为奇怪,细观之,猪面生一痣,正在眉心。想起三年前过世的亡母,扔掉屠刀,喊了一声母亲,谁知那母猪竟然张开眼注视屠户。屠户跪下,抱其大哭。家人邻居闻声赶来,听此奇事,皆为惊奇。后屠户养此猪如奉养母亲一般,吃喝同桌,如同生前。
15.东汉荆州有一饭店,颇为诡奇,其店不开饭局,不开茶局。无一活人。皆为棺材,阴室。凡周围村庄无名无主之尸皆放置到此。每到傍晚,通此店之路便封。有一外地 人叫林趁,不明真相,夜晚行路误入其途,经过此店。发现其店灯火明明。便去敲门借宿。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正欲召唤,门自开。发现里面热闹非凡,有人喝酒, 有人闲聊。神采飞扬,其乐融融。店家小二里外忙的不亦乐乎。好不热闹。林趁觉得高兴,正欲迈步进去,突然不对。刚才并未闻声,怎会如此热闹。又细细观之, 闲聊喝茶之人虽多,但皆无身影。并似乎以余光瞄他。店小二虽忙碌,然不见其身上有汗。这时掌柜招呼林趁说到快快进来。林趁不语,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听后 面骤然无声响。林趁一回头,差点没把他给吓死。店中哪是人,皆为棺材花圈,死尸厉鬼,招手狞笑。林趁身不由己,慢慢走进店里。林趁极怕,只觉得腿一软,一 泼尿尿在裤子中。不省人事,昏了过去。不知多久,醒来已是头午,看到自己一只脚迈入鬼店。不到一尺就是一具死尸,与那掌柜颇像,林趁赶忙撒腿就跑,逃了一 命。行久,遇上本地人,说此事。原来林趁逃此一劫原因有二,一是店门有符,鬼不能出。所以欲拉林趁入其中。二十林趁虽二十出头,仍是处男之身,一泼童子尿 驱了鬼咒,没被拉入其中。捡了一条命,实为幸运!
16.宋朝一人叫李宛,一日早晨起来,右臂忽觉奇痒,不久忽生一疮,人面。有鼻有眼,看了几个名医,皆无方法。又过了几天,人面疮竟然睁开眼睛,其神颇恶。李宛害 怕,但又无方法。又过了几天,那人面疮竟然说话,言语奸劣,遇到漂亮的女子,进行调戏,因其是在袖中观察,皆以为是李宛所言。李宛大窘,不敢出门,其疮常 以恶语嘲李宛,李宛极怒,欲用刀断其右臂,被家人拦住。一日一僧来其宅,称其与李宛有缘,李宛见之,大惊,此僧竟与那人面疮一模一样。此僧说来原来此僧修 炼多年,其恶秽之气已离开其身。化作一毒草,落于路边。那日李宛行路内急,方便时不小心右臂划其草,方被其趁虚而入。我听说你生此病后料到必是那秽气寄生 你身上,今天来便是与它作个了断。李宛大喜,忙伸出右臂,见那人面疮正憨酣而睡,口水直流。此僧大吼一声,惊得那人面疮咳嗽几下,此僧忙用刀划其中指,滴血进其口,人面疮痛苦拧扭,不久,竟化作一滩血水流到地上。李宛激动,欲酬谢此僧,然此僧不要,深鞠一躬,便离去了。
17.济南有一河清澈,附近村民时不时就在附近戏水游玩,但最近此河常有溺死者,有人说这是水鬼作祟,找替身转世,但即使是这样,附近的人还是经常在河边游玩,并 不在意,有一人叫周宾,善泳,耍起来就如鱼得水,颇为娴熟。一日他又操练起来,游着游着便游到河的深处盘浮,正在此时,突然一股蛮力把他往水下拽,周宾心 一惊,挣扎起来,但其水性颇好,便与那物斗了起来,不到几个回合,竟然占了上风,仔细一打量,竟是个青面水鬼,正欲一拳将其打死,谁知那鬼竟然嘶嚎起来:“壮士饶命!”周宾颇感奇怪,把此鬼硬拉上岸,众人前来围观,后才得知此鬼非鬼,乃邻村刘三,水性很好,装水鬼拉人入水中溺死,其伙便来靠捞尸赚钱,众人大怒,欲殴之,周宾阻拦,说服乡亲把他官办,后官差将其伙捉拿,以溺刑处之。行刑那天人山人海,十分热闹。那刘三临死之前喊到:“此我便化作水鬼!”周宾大笑:“那我还来捉你便是!”
18.城南有一先生叫杨平,擅长画美女,远近闻名,求画者络绎不绝,其笔下美女栩栩如生,美若天仙,娇滴玉媚,不说是沉鱼落雁,也称的上闭月羞花。但其天天郁郁寡欢,常常对着自己的画感叹到:“若是真的该有多好啊!”一晚睡梦中突感床边站一人,惊醒一看,竟然是自己画中的美人儿,长得是风情万种,婀娜窈窕,只是额头有一疤痕,但不并无大碍,仍是倾国倾城之貌。杨平先惊后喜,要知道这是自己梦中所求,今日仙女下凡,真是三生有幸,这时那美人羞达达的说道:“先生欲与我相好,明日晚可在后山花园相聚。”说 完便一转身走出门外,临走时回眸一笑,杨平心中情翻意腾。一宿没睡着,早上起来一看,那画中美女已不见,上街便与他人诉说此事,众人皆不信,只当笑话听。 杨平又气又急,却又没办法。这时旁边一老乞丐听了许久,对杨平说那美人儿额上有疤,恐怕不是仙子。先生可不能去呀。杨平观之,其长得穷脏潦倒,以为其取笑 自己,轻蔑的哼了一声便自己走了。众人皆说其画美女画走火入魔了。第二天,有很多人去杨平宅中求画,却不见其在家。便议论纷纷,那老乞丐说莫不是去了后山 吧。众人皆嗔,便一起去后山一番寻找,结果在一荒废茅屋内发现杨平,其衣服皆开,破肚裂腹,鲜血满地,恶臭蝇绕,内脏皆不见了,其状十分惨不忍睹。那老乞 丐叹息到:“他不听我劝,这哪是什么仙女下凡,分明是画皮害人,那额上的疤乃是画皮缝皮节扎之处,城中人多不好下手,便引诱其到后山害死。”众人听了后皆恐惧万分,回家把杨平的画都毁烧扔掉了。
19.嘉庆十三年,扬州有有一人叫何宜,一日出差归来入门,发现其妻正在洗衣,其妻见其归惊诧,何宜不解,问见我归来有何慌张,其妻说道:“未曾见你出去,如何回来?”话音刚落,从屋中走出一人和何宜长得一模一样,未等何宜先问,那人先开了口:“你是何人?怎敢冒充我?”何 宜觉得又气又好笑。与其争吵起来。家人邻居纷纷闻声赶来,众人围观,议论纷纷。两个何宜都说自己是真的,一问从前之事皆能答之,其妻也不能分辨,两人便来 到官府,知县找来何宜老母,滴血认亲。两人其血皆融入其中,知县也不能判断,围观众人挤满官府,皆都感到惊奇。何宜老母老泪纵横,知县与其说道:“何母,你从小抚养何宜,必有辨别之法。”何母上前仔细观察二人,泣道:“我儿出生之时腋窝伤之,有一小疤颇为隐蔽,只有我知,可查之,你俩哪个才是我儿啊?”知县忙叫二人忙脱下上衣,看个究竟。第一个一看的确有一疤痕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另一个却没有,知县忙喝道:“把那妖物擒下!”刚要将其拿下,谁知此时老母忙阻拦,抱其大哭:“此乃我儿啊!”众人大惊,旁边的那个何宜忙说:“母亲难道老糊涂了?此疤已证真伪。”何母说道:“并非我糊涂,我知妖怪乃变化无常以骗众人,刚才说我儿有疤实为诈你而已。”其听后面目挤扭,须臾化成血水一潭。众人惊叹不已,皆夸老母聪智,老母忙否:“并非我聪智,只是年轻时闻过此类怪事,那妖有名乃叫仿皮客,专化人貌已戏弄害人为乐,因其能模仿人心貌,无法辨认,我诈他说何宜腋窝出生之时伤而留疤,此事何宜不知它也不知,故能骗过它。被我揭穿,仿皮客便死矣。”众人听后都对何母其为佩服不已。
20.摘自《清民志》的一个小段,翻译给大家。同治五年,兰州有一卖烧饼之人叫严立烧饼手艺很好,香酥可口,可这一晚,深秋寒冷,路上无人,又赶大 雾,一晚叫卖了许久烧饼也未卖出几张。心中懊恼,便扛着担子欲往回赶路,便查起钱物,收拾摆设,正此时一女子赶来来买烧饼吃,东西已收拾好,拿出来很费 劲,严立便只好低头给掏出一个给她,刚给完,此女又要,严立就又给她掏,此女要饼接连不断,严立心中喜悦生意兴隆,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不久桶中烧饼所剩 无几,严立感觉不对,一抬头猛一看,此女子把头颅拿下,直接把烧饼放入脖子,已塞的挤不进去了。那头颅还在说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更新:此后故事部分来自天涯,侵删。
21.明朝有一人嗜睡,一日早晨睡醒,唤家人,不应,又唤多次,仍无回应,遂起身看个究竟,可寻遍整个屋子,不见任何人。壶在煮水,庭叶扫半,似刚刚还在,疑之,但不急,遂出宅到街上,街上竟无一人,店铺多开,摆卖皆有,却不见任何活物,人畜不见其影,又奔寻多时,仍不见一人,仿佛镇中除他之外,皆蒸发殆尽。 心中畏寒,携带盘缠口粮欲逃之,却发现一熟悉之人原地行走,一看是卡在路枬之间,忙至前询问,而那人双目紧闭,眼眉紧锁,一声不吭,颇为诡异,推他躲开路枬,其复行,便尾随行至镇北路口,发现一大沟,然不记得曾有沟壑,上那前行之人突然加速飞奔跳入沟中,没来得及拦住,此人上前望去,吓的顿时坐在了地上, 沟内全镇人畜皆在其内,血水沸腾,血肉模糊,此人吓得屁滚尿流,忙向北方逃窜,行至一个时辰,忽然小镇方向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小镇不久消失在灰烟之中。 此人呆坐半晌,离去北上。

以下不再是古文短篇
22.能推测出死期的棺材匠
棺材匠,顾名思义,就是造棺材的人。可能很多人一听到这职业,心里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其实在我们那,棺材匠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因为他们的技艺比一般的木匠要高得多。但凡棺材匠,都是很好的木匠,但绝大部分木匠是没有本事造棺材的。  
顺便说一下,现在绝大部分地方都实行火葬,可能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很遥远的职业,但在我们那,因为地处山区,土葬还是占主流。  
在农村,年纪大了的人,一生最后的心愿莫过于造一副好的棺材了。而这一般都是由儿子去实现。按我们那风俗,造棺材的木料是不能去买,必须由儿子去偷,而且一定要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然也不不能算真偷。因为去之前,一般会先到山上去看好哪一棵树(一般是杉树)适合,然后再估一下价。砍完树,就会把红包放在树兜上。  
准备好木材,一般会事先和棺材匠打招呼,然后他会挑一个日子拿了工具到家里来。上门后也不会和人打招呼。拿了斧头就开始“出料”(纯手工把原木裁成长方体的木料),裁完第一根后,把斧头往长凳上用力一砍。这才和屋主打招呼喝茶。  
据说,棺材匠一进门动第一斧头,就大概能判断出睡这棺材的人还能活多久——看相、算命的人在断人寿命时,总是语焉不详,而且大多不准。但棺材匠话一出,基本八九不离十的。  
农村有很多事情,看似毫无道理,但事实又让人不得不信。所以就连孔子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我们村有个人,从山上摔了下来受了重伤。送到市里面最大的医院时,已经只有出气了。医生很明确表示,已经没有救了,趁还有一口气,赶快接回家,好死在家里。  
因为那时那人很年轻,大概四十岁。肯定没有准备好棺材。所以家里人一遍张罗去接病人,一边叫棺材匠火速造好棺材——我们那一般停尸两天。然后漆匠也叫好了,一造好马上涂点颜色(暗黑)。  
棺材匠进门出好第一块料以后,把斧头一扔,说要先回家干个某事。这边监工造棺材的人急得不得了。再加上要死的是他兄弟,一看到棺材匠居然跑回去了。火一下子上来了,跑到棺材匠家一通大骂。棺材匠一边听,一边做他的事,头也不抬。漆匠出来打圆场说:“老大,你不快搞出来,我上漆就来不及了!”棺材匠这才停了手说:“这材造了也没用!着什么急呢!”这个要死的人的兄弟也是一个火爆脾气,说:“你是个神仙啊!”棺材匠不紧不慢说:“神仙不是,这样,要是你兄弟没用上这寿材,你买几瓶酒请我和老九(漆匠)吃饭,要是我耽误了你的事,工钱不收!”要死的人兄弟说:“除非是有鬼,别说几瓶,十瓶都没问题!”  
那个要死的人接回家,亲戚朋友都来了。毕竟还这么年轻,儿女又都还小,实在令人伤感,女人们一时间哭成一团。棺材匠一边不紧不慢做手上的活,一边笑着对漆匠说:“把你这些漆倒到粪窖里去,搞的这里邋遢死了!”  
等到了下午,家里人主事的人把后事安排得差不多了,那要死的人忽然能动一下了,到了傍晚,居然能微微开口,叫他老婆熬点米汤给他喝,还说要浓点。  
一个月不到,那个医院说“已经不行了”的人,就已经能下田干活,和平常无异。  
棺材匠一下子名气暴涨,那个监工的兄弟,从此以后,再也不直呼棺材的名字,而是以“某师傅”(对有本事的人的尊称)相称。  
这位棺材匠还有一件比较有名的事。有个老头,六十上下,精神非常好,真的是声若铜钟,号称从出生没吃过药。棺材匠在他家造完老头的寿材,吃完饭,对他儿子说:“这寿材,只要干半个月就可以开始上漆。”他儿子也没在意,理解为棺材要等十五天才会风干。  
哪知老头不到一个月就死了,棺材都来不及漆。他儿子有点生气,背后常对人说:“都说某师傅有本事,我看都是蒙的!”  
有一天,棺材匠和漆匠都在村桥头聊天,那老头的儿子也在。棺材匠对他说:“我跟你说过你爸的寿材半个月就可以上漆呢?”“确实说过!”老头儿子说。“那你问一下老九,漆好要多久?”漆匠说要漆好要七八上十天(上漆中间要风干),“你再算一下你爸走得时间,看我是不是蒙对了呢?”棺材匠淡淡地说。老头儿子仔细一回味,这才信服。  
8.25更新
23.有一人姓刘名常,已过四旬,嗜酒如命,常常不管熟生,拉人喝酒,如果不喝,必勃然怒之,其一喝酒就喝得天昏地暗,醉生梦死。认识他的人常常见之回避,不见其 人,隔百米便能闻其酒气。连酒家都不愿买他酒水。一晚他又去喝酒,天色已晚,店家关门,把他请了出去,他却未尽兴,自己独自坐在路上拿着两坛酒拉路人陪他 喝酒,夜色已深,路上已无行人。刘常颇为闷之,正在此时行来一人,刘常大喜,忙拉其喝酒,那人并不推辞,两人就坐在路上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句,我一句的 喝谈起来。半坛下去,两人皆大醉,那人看似已不能再喝,推辞不饮。刘常其病又犯,心中怒恼,用手迫其饮之,几大口下肚,那人脸色不好,竟然呕吐起来,刘常 嘲之,自为得意,谁知那人竟然呕出几口酒来,刘常一看,竟然带血,刘常以为其病之,不想那人又呕了好几口血,血中竟然有人的眼珠和手指内脏,刘常大惊,再 一看那人,面如铁青,牙如剑齿,竟是个厉鬼模样,刘常毛发顿立,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忙丢下酒坛转身逃走,回头见那厉鬼欲追他,可是已醉的不能站稳,摇摇晃晃。只能冲他乱叫,其奔至家中,早已大汗淋漓,全身湿透。缓过气来告知家人,家人甚奇。日后其妻一日见他又要喝酒就讽他:“你这醉鬼要比那醉鬼,则何如?”刘常不语,从此再不饮酒,专心做起了生意。

24.南皮有一少年叫赵奇正在屋中练字,忽闻敲门声,问其谁不应答,敲门声骤发急促,又问其谁,仍不应答,于是少年去开门,看门一看一女鬼站于面前,舌长点地,两眼狰狞,面目惨白,少年惨叫一声,竟然发现自己附在桌案,原来是一场噩梦,此时敲门声又响,少年一惊,颤颤问道:“谁啊?”门外喊到“奇儿,是为娘,开门。”原来是其母,少年遂去开门。其娘说为何久久不开门,刘奇说刚才做一噩梦,梦见一女鬼,模样十分恐怖,其娘笑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啊?”少年抬头一看,哪里是他娘,竟是刚才那女鬼冲他狰狞尖笑。少年两腿一软又昏死过去,醒来发现自己仍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拿着笔,这时门声又响起,少年大窘,汗水直流,一声不吭。那边敲门声骤停,少年浑身发颤,呆坐在那。忽然从窗户弹出女鬼头,狞笑道:“怎么不给娘开门?”少年呕了两下竟然把胆吐出来了。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再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家人围在身边。将此事说完就躲在角落蜷缩一团,此后刘奇见人就怕,见人就问:“你是人是鬼?”人人怜之。

8.26更新故事(第一次用电脑上知乎)来自袁枚的《子不语》
25.蔡书生
杭州北关门外有一宅院,屡屡闹鬼,平日里门窗紧锁,无人敢居。一位蔡姓书生欲购此宅,旁人好心劝慰,蔡一概不听。于是与房主终成协议,签字画押,房屋易主。其家人均心怀恐惧而不肯搬入,无奈,蔡某只得一人开启屋门,自行迁入。当夜,蔡正秉烛而坐,忽有一身着红衣之年轻女子飘然而至,向蔡躬身施礼,而后架梯而上,结绳索于屋梁之上并伸其颈项入绳圈,若示范般。蔡毫无惧色。女子又结一绳套,挥手招蔡。于是蔡某也登梯而上,伸出一足进圈,女子曰:伸颈非足也,君错矣。蔡某微微一笑,曰:汝当初做错方有今日(指成了缢死鬼),吾勿错也。于是女鬼大哭,下地叩拜而去,至此宅中再无鬼祟之事。(译者注:古时的人们认为:阴间的缢死鬼、溺死鬼要想再次投胎降生,需在阳间寻一活人作其替身即替死鬼方可)

26.鬼畏人拼命
介某,生性胆大强悍,平生既不惧鬼亦憎恶他人唠叨鬼神之事。每次出行,则专挑非吉利之屋舍居住。一次,入住山东一旅社,有人告知西厢房时常闹鬼,介某大喜,呼旅店主人开启屋门,其昂然直入。至二更天,忽从房梁之上坠下瓦片来,介某骂道:汝真鬼耶,有种即用屋顶上无有之物砸下,吾方畏汝!少顷,果有一石磨从上坠落,介某又骂:汝真厉鬼耶,有种即砸碎书桌,吾方畏汝!话音刚落,一巨石从上落下,将书桌瞬间砸为两半。介大怒:鬼奴才,敢砸碎吾首,吾方服汝!说罢起立,摘帽掷于地,昂首以待。至此寂然无声,鬼怪永绝矣。
8.27更新:来自天涯一帖
依旧是《子不语》
27.文言+白话翻译。
蝎怪
文 :佟明府宰芮城,有乡民夏间袒背坐石上,持面一碗,食未毕,忽大呼仆地而绝。众人视之,背正中有洞,深数寸,黑气泉涌,不知何疾也。具呈报官,疑为卖面人所毒。佟公往验,见所坐石旁有罅,黑血流入罅中,其下若有呼嘬声,乃命掘石。下三尺许,石穴中有蝎,如鹅大,方仰首饮血,尾弯环作金色。乡民争持犁锄击之,蝎死而尾不损。以验死者之背,伤痕宛然,乃以蝎尾贮库。至今犹存。  
白 :话说芮城佟知县,有一年夏天接到一个案子,说是有个乡下农民,因为天气太热光着膀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面,面还没塞完,忽然大叫一声,倒地而死。众人围上去看时,发现死者背后有个洞,深数寸,黑血像泉水般涌出来,不值得了什么怪病而死。众人写了状纸送到衙门,怀疑是卖面的人下了毒。  
佟知县带着人出去检验,仔细观察后发现那人坐的大石头旁有个洞,死者身上流出来的黑血全流进了洞里,又细一听,下面似有呼吸吞咽声。佟知县就命人挖掘石头底下,洞挖了约三尺来深,见石洞中有巨蝎,有一只鹅那么大,正在抬着头吃血,巨蝎尾巴的弯钩是金色的,众乡民争先用犁锄打去,将蝎子打死,但尾巴没被打坏,再与死者背部的伤痕相对比,发现完全相符,于是将蝎尾储入县库,留存至今。

28.仅古文
鬼吹头弯 林千总者,江西武举。解饷入都,路过山东,宿古庙中。僧言:“此楼有怪,宜小心。”林恃勇,夜张灯烛,坐以待之。半夜后橐橐有声,一红衣女踏梯上,先向佛前膜拜,行礼毕,望林而笑。林不在意,女被发瞋目,向前扑林。林取几掷之,女侧身避几,而以手来牵。林握其手,冷硬如铁。女被握,不能动。乃以口吹林,臭气难耐。林不得已,回头避之。格斗良久,至鸡鸣时,女身倒地,乃僵尸也。明日报官焚之,此怪遂绝。然林自此头颈弯如茄瓢,不复能正矣。

29. 赵西席 山东按察司白映棠,家延一西席,姓赵名康友,康熙丁卯孝廉,宾主师弟俱各相得。元宵张灯,彼此宴饮散,孝廉就寝书斋。次日薄午不起,有小僮户外窥之,见孝廉头上插纸花双枝,两手反接,口微笑而目斜瞪,赤身僵立。僮大惊,唤主人蹋户入,则已死矣。当胸一圆洞,通于背,大如碗,中无心肝,不知被何物探去。插花反缚剥衣者,像牲牢之形,以戏之也。
(翻译略有拖沓)
翻译:话说山东按察使白映堂给孩子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此人姓赵名康友,乃是康熙二十六年的举人,这位先生教书教的不错,与主人以及小公子相处的都很和睦。 这一天正赶上正月十五元宵节,这白映堂官居山东按察使之职,家中自然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主人酒宴摆下,众来宾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这顿饭吃的很是热闹。 待酒席结束后,这位赵老师因为不胜酒力,没留下和众人一齐赏月观灯,而是径自到书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不见赵老师起床洗漱,家人多以为昨夜他喝得太多酒醉未醒,所以并不理会, “大过节的催人家干吗啊,是不是。” 谁知到了日上三竿,都快中午了,书房门依然紧闭,不见赵康有起床。 这可奇怪了,于是众家人,让个小仆人从窗外窥探,打算叫赵老师起床。 待小仆推窗一看后,只惊得面如土色。
原来,小仆人看到赵康友头上插着两支花,双手反绑,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斜瞪着两眼,光着身子僵立在屋中。  
众人听罢也是大惊,赶紧禀报主人,白映堂听说有这等事,也是吃惊非浅,于是带了众仆人奔赴书房。一推门发现门插着,等大家伙踢开门进屋后发现赵康友已经死了,在他的胸部正中有个圆洞,穿胸而过直透后背,其大如碗,他的心肝已经不翼而飞,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  
光着身子反绑,头插花,这是模仿祭祀所用的猪羊戏弄他呀。


30.
雍正年间的某日,城里有一桩新婚喜事,这男方和女方门当户对,家里都是豪门巨族,因而婚事是办得热热闹闹,十分有排场。到了吉时,新郎官孙三准备好一切事宜,就带着一队人抬箱去新娘家中接人,一路上是仆人簇拥,鞭炮声不断。 这边新娘家人听到门外震耳的鞭炮声,知道是新姑爷来了。新娘子叫小娴,贤淑有德,平日在家很孝敬父母,想到今日就要离家,一眶泪水盈盈欲滴,拉着双亲的手迟迟不肯登轿。父母抹去一把泪,叮嘱道:“女儿,你既然嫁了人,今后凡事要以你夫家为上,三从四德,不能有冲撞之处,不过你从小懂贤德,我们也不担心,你现在就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小娴听完教诲,跪在地上洒泪拜了一番,最后由丫鬟扶上轿子,跟着一大队敲锣打鼓的人往新郎家去了。  
孙三是个好美色的人,满面红光的他乘马领在前头,一想到自己娶了个美艳无双的娇妻,喜难自禁,当即吩咐仆人拿出钱币,道:“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路上遇到贺喜之人,就说三少爷我有赏。”人群中响起一阵雀跃欢呼,高喊三少爷大喜,仆人听了撒钱遍地,霎时间地上哄抢一团。孙三见状洋洋得意地大笑。  
在鸣炮奏乐声中,迎亲队伍经过一偏僻萧瑟之处,一眼望过去杂草丛生,草木中隐隐可见一座古墓,墓碑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也不知是谁的墓。新婚大喜之日,众人都觉得见到坟墓很不吉利,更何况总感觉这地方阴森可怖。孙三也发现胯下马儿似有躁动,连忙叫随行的人速速离开这里。  
但才走了几步,忽然间有一股飙风猛地破墓而出,似有生命一般,竟然直直地往小娴的花轿飞去。这风力十分悍猛,绕着花轿飞快转了数圈,卷起层层沙土,人们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靠近花轿去救小娴。小娴被飙风震了几下,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耳晕目眩地昏了过去。有人直呼这是邪风,还有人吓得四散逃走。孙三同样是惊惧不已,吓得大喊几声“快逃!”,就鞭马奔走,轿夫急忙抬了花轿也跟在后面逃去。  
等一伙人逃了很远,没有再见到那阵怪风后,才停了下来,一伙人惊疑初定,仍旧是喘息不已。孙三见不远处有人来人往,一派平静祥和之象,知道已经脱离邪地,突然想起小娴,若是她有什么事可就完了。于是慌忙走到花轿旁,隔着红绸帘幕,紧张问道:“小姐可还好?”  
里面没有回应。孙三有点心慌,但不便掀开帘幕,滴了几滴冷汗,又问道:“小娴,你没事吧?”这一次里面终于有了声响,先是传来几声咳嗽,然后有弱弱细声回答:“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孙三听声音似无大碍,不由得抬手擦汗,松下一口气,道:“这风当真是奇怪,幸好我们逃得快。既然小姐没事,我们就接着赶路吧,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于是重整行装,一伙人加快了行进速度,没一会儿就到了孙家大门口。  
孙三父亲和远近客人这时正等在大厅,听到锣鼓声渐近,看见新娘花轿抬到了眼前,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小声质问孙三:“三儿怎么来得迟了?叫客人等了这么久。行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和新娘子拜堂再说。”孙父进了大堂先入座,只等新人来拜。  
听了父亲的话,孙三心想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再说也不迟。他望着轿子门帘里隐约的红嫁衣,如花美眷难得,一想到此,路上遇到的怪事也就抛之脑后了。  
花轿落好之后,丫鬟掀开门帘扶出新娘子,孙三带着小娴正要入堂,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娇声:“相公。”众人正在围观新郎新娘,听到这声音都往后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惊呼出声,直问这是怎么回事。

孙三也回过头去看,见花轿旁站着一个红衣新人,看红衣红盖头,完全是新娘子的打扮。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什么时候小娴跑到那边去了,刚刚还在身边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边,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小娴就在边上!可那人为何跟小娴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连声音也别无二致!  
客人里有人笑道:“莫不是新姑爷惹的风流帐,竟找到这里来了。”这句说完,接下来就是哄堂笑声。  
孙三面色难堪,心里有了怒气,飞快走到花轿旁,一把扯开那人的红盖头,劈头盖脸地吼去:“你是谁?学我娘子......”话还没说完,迎面一双盈盈秋水,光瞧一眼,就勾去了人的七魂六魄,孙三是看得不眨一眼。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人无论是从妆容还是神态来说,完全就是新娘子小娴。这个小娴低头抿嘴一笑,显得很羞涩,真是人间尤物啊。  
孙三魂不守舍,客人们却炸开了锅,都问:“那另一个又是谁?”孙三连忙回过神来,又跑到原先那个新娘子面前,揭开她的红盖头,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活见鬼了,这个也是小娴,有两个小娴,外貌神情都一样,一样的花容月貌,一样的美艳非凡,两人站在一起,就跟照镜子一样。  
孙三问谁是真的小娴,两人异口同声说:“我是小娴。”两人说完还怒目相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恐惧,怒归怒,却不敢在众人面前争吵,怕有失门风。  
孙三决定先将两人扶进内室,再询问父亲要怎么办。孙父早已听到外面的声动,到内室见了两人,也是惊骇失色,连问是如何回事,因为并没听说小娴有个孪生姐妹。孙三欲言又止,找了另一间房,才将迎亲路上的怪事说了。  
孙父惊疑不定,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当机立断:“今日乃孙家大喜,很多客人都在看着,这事既然发生了,怎么做都会贻笑大方,不如你今日顺水推舟,娶双子二妻,这样以来就不会损我孙门颜面了。至于你说的怪事,有可能是你多想了?但明日一早我还是找道士来看一看。”  
孙三面上虽是恭敬地称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底却是大喜过望:“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两个新娘子都是美娇娘,我这一次娶亲,娶一得双,左拥右抱,正是天下难得的美事!或许就如父亲说的,只是我多想了。”于是本是件两个新娘莫辨真伪的奇异事,这会成了双喜临门,孙三简直要笑出来了。  
商定好后,当晚一切回归正常,孙三牵着左右两个新娘,一一参天拜祖,谒见亲人,只觉得春风得意,竟遇到了这等好事。而小娴是有怨不敢言,想她一个豪门千金,新婚之夜竟要与人共侍一夫,她在红盖头下委屈地哭了一回,决意要揪出那个假小娴。  
夜渐阑珊,宾客一个个都散了,孙三敬完所有客人,喝得东倒西歪往洞房走去,看到一对佳人齐坐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娘子,我来了。”紧闭房门,准备享受千金春宵。  
这时孙府的仆人侍女各自回房睡觉,孙父欢喜一天,也沉沉睡去。夜凉如水,一勾弯月悬在孙宅上空,孙家所有人都已入睡,寂静得只听到夜虫的鸣叫。  
突然,一声凄厉而持久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色,如石子投入湖面荡开涟漪,孙宅的上下老少都被这一声吓醒,慌忙披了外衣就往三少爷的新房跑去。  
刚进新房,众人发现不光婚房布置是红烛红布,连地上也是红光耀眼,只不过那不是红绸布缎,而是淋漓鲜血,都流到门口了,往鲜血源头寻去,就见孙三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一双眼睛被剜去,黑不隆冬的,有血水不断从里面流出,他痛得直嚎哭。而新娘子小娴也仰卧在床上血泊中,受伤情况和他差不多,弱弱哀呼,时醒时昏。  
众人看了一圈,却发现另一个新娘子不见了。  
孙父见了这情形,瞬间面如土色,搂住儿子哭道:“三儿,你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或惧或哭,或惑或寻,有人提着油灯四处照看,乍然尖叫一声,指着房梁处喊道:“老爷快看,那里有只大鸟!”  
孙父看去,果然梁上栖息着一只大鸟,通体羽毛呈灰黑色,喙长如钩,爪子巨大而锋利如雪,仔细看了看,竟发现那畜生嘴里在咀嚼着什么,双翅欢快地扑扇着,表情像是品尝美味佳肴。他看了儿子黑黢黢的眼洞,顿时明白了,这怪物嘴里吃的是他们的眼球,说不定连新娘子也吃了一个!  
他指着梁上大鸟叫道:“快,快,快把那怪物给我抓住打死,不然又要吃人了!”  
奴仆们一听,这家伙还吃人,这可不得了了,于是都咆哮着奋力丢这丢那,只要身边能抓到的,都往那梁上怪物扔去。可惜那大鸟左躲右闪,用丰厚的羽翼挡住这些弱小的攻击,没给它造成一丁点伤害,反倒把仆人们累个半死。于是众人商量着要用弓箭长矛将大鸟射下来,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谁知刚说到这一点,那只大鸟竟鼓扇着巨翅,嘴里发出刺耳的桀桀声,双眼也变得像青磷火一样刺眼,像是在威胁,像是害怕。  
孙父一喜,道:“快去那弓箭来,这怪物怕了。”大鸟听了这句,终于长叫一声,然后飞过他们头顶,夺门离去。  
怪鸟飞走后,众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气,总算现在安全了。孙父扶着孙三,问道:“这好好的洞房夜,怎么成了这样子?”  
孙三痛得头昏脑涨,哭道:“父亲,你可害惨了儿子啊!今后儿子就成了瞎子,怎么办啊”哭了一会,喘息一会才答道:“喝完酒后我就来了房间,本来都好好的,正要解衣睡觉的时候,忽然坐在左边的小娴举起长袖一挥,我没反应过来,一阵剧痛,才感觉两只眼睛都被剜去了,我眼睛看不见,更加她怎么化成巨鸟的。”  
孙父老泪纵横,知道这事错在自己粗心大意了,喃喃道:“原来那新娘子就是怪物变的,我还以为......唉!”  
小娴也哭道:“我只以为她是来抢相公的,谁曾想才听到相公的痛呼,她就变成大鸟来啄了我的双眼,当时我就痛得昏倒了。现在醒来,又觉得身上多了好几处伤,似乎都被剜去了肉。”这大鸟趁他们昏厥时,还在身上啄去了好几块肉。  
有几个迎亲的奴仆这时才想起来,这一切都是由那座古墓的怪风引起的,只是不知她是何时变成小娴的模样,又如何能与小娴同坐一抬花轿却不被发现,看来这妖怪必定是妖术通天,奸诈凶狠,却专门以吃人为生。  
后来孙三和小娴两人身上的伤都治好了,身体也没了大恙,两人经历一场生死,感情也变得十分好,只是盲眼相对,什么都看不了,实在可悲啊。

31.不倒翁
蒋生要去河南,中途路过巩县,看天色已晚就想着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赶路,听人说这里有座酒店叫西楼,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蒋生是个爱干净的人,自然就提着行李去了西楼。  
店主热情地接待了他,笑着忠告了几句:“你胆子大不大?这店里晚上可不安宁。”  
蒋生不以为然道:“我胆子向来大得很。”  
于是就这样在西楼开了间房住下,奇怪的是,蒋生并没有早早睡下以便明日一早赶路,他点了蜡烛坐在桌旁,就这样一直坐到深夜,还对房间各个角落张来望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蒋生昏昏欲睡时,他忽然听到桌下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竹桶里的水的晃荡声。蒋生低头往桌下看去,见地面跳出一个青衣黑冠的小矮人,身高只有三寸长(大约10cm),样子跟人世间的差役差不多,见着了蒋生,以轻视的眼神看了他很久,过了一会又对着他怒喝起来,叫他赶快退开。  
蒋生纹丝不动,只好奇地观察这个小矮人,看他要做啥。没一会儿,又有几个小矮人抬着一官员模样的人出现,后面还有扬着旗帜、骑着车马的小矮人跟着,威风凛凛的,很有排场。只不过在蒋生这个巨人看来,一个个都长得过于迷你,看他们就跟看豆子移动似的。  
被人抬着的小官员戴着乌纱帽,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个暴脾气,指着蒋生就是一顿大骂。蒋生听着他咆哮不止的声音,感觉像是蜂蜜虫子在耳边嗡嗡地叫,他只是摇摇头笑了笑,既不生气也不害怕,仍旧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  
小官员见蒋生这样,这不是藐视他的官威嘛,不把他看在眼里,他就更生气了,他的小短手一把拍在地上,叫小矮人们去扯烂蒋生的鞋袜,叫他没鞋穿,但小矮人们望着蒋生这个巨人,都颤颤巍巍地不敢动。小官员见状,表示十分嫌弃他们,真是没出息,这点小事都怕,个个都是胆小鬼,于是干脆撸起袖管自己上阵。  
蒋生看了一会热闹,猜到小官员要做啥,便弯身用手指夹起他,带他穿越高耸入云的桌子,最后放在桌面上,仔细地凝视着他,看他是个什么妖怪。而小官员是第一次体会飞翔的感觉,刺激太过,整个人瘫坐在桌面上都懵了,这会蒋生两颗巨大巨黑的黑眼珠盯过来,更加吓得不行了,直接一个激灵变回了原形。  
蒋生一看,我说是什么怪物,原来是人们卖的不倒翁娃娃呀。手指一碰,不倒翁还前后不停地倒来倒去呢。  
小矮人们觉得这可不得了,吓呆了,连忙跪在地上伏拜,乞求蒋生归还他们的主人。蒋生玩了一会,还想着戏弄他们几下,就说:“你们要用东西来赎他,不然我就不还了。”小矮人们赶紧答应:“好的。”  
说完就去找东西了,过了一会,蒋生听到墙角洞穴里嗡嗡叫声,小矮人们从里面出来,有四人用车运出一个钗,有两人扛出一支簪子,这样来来回回,没多久,地上就铺满了首饰和金帛。蒋生没想到他们真拿来这么多,不过还是拿起小官员扔给他们。那小官员一落地,就立马恢复初始模样,手脚都能动,他发现严整的队伍已经散乱,威风不再,就害怕得带小矮人们逃开了。  
天渐渐亮了,一大早酒店店主就在喊有贼啊有贼啊,我丢了好多金银首饰啊。蒋生听到了跑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昨晚小矮人们拖来的首饰东西,都是从店主那里偷来的。


32.《花魄》 婺源人谢公子在张公山上读书学习,这一天清晨早早醒了,听到屋外树林有鸟声啾啾脆鸣,仔细听了一会,猜到应是鹦鹉的叫声。  
谢公子干脆起了床,循着鸟声往小树林走去,来到一棵大树下,树上花团锦簇,那只啼叫不止的鸟儿正在树枝间跳来跳去。但他再定睛一看,竟发现有一美丽女子靠在花团间,赤身裸体,全身肌肤洁白如玉,一双美目忧郁沉水,唯一可惜的是身高只有五寸(大概17cm)。  
这等脱俗美女在眼前,不着寸缕,虽然有点迷你,但谢公子还是心动了,奋力爬到树上去,将她捧在手里带了下来,笑道:“你跟着我回家吧。”  
迷你女见看着他毫无惧色,只柔弱地点点头。  
谢公子很高兴,捧着她返回屋中,放进鸟笼子锁起来,每天都用饭菜喂养,还时不时地和她聊聊天,但迷你女长得太小,说话的声音也弱不可闻,谢公子竖大了耳朵什么都听不清。  
过了几日,太阳炽热如火,谢公子在屋中午睡,睡醒了再去看迷你女,没想到她被晒成一团干肉,形状可怖,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谢公子内疚自责,恨自己疏忽了她。他有个朋友听说这件事,跑来和他说:“这女子名叫花魄,曾经有三人在花树下上吊而死,积聚了死者的冤气才形成的她,她这会并没有死,你只要用水浸润一会,不久就能活过来。”  
谢公子听了这个解救之法,急忙照着做了,果然花魄苏醒过来,精神气也好了很多,能动能跳的,看来是渴坏了。  
结果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乡野,更多的人跑来争相看花魄,人群轰动,给谢公子和花魄造成不少困扰。谢公子是个低调的人,最不喜招摇生事,思索片刻,决定让花魄回到那棵花树上。  
谁知才刚放上去一会,天空飞来一只大鸟将她叼去,不知道带去了哪里,也不知是吃了还是怎么了,谢公子又急又叫,真不知送她回来是好还是坏。
附赠花妖图一张

有哪些民间传说、古怪故事、奇闻异事?-1.jpg

33.--复仇小短篇--京城有位弱冠少年常公子,长得貌比潘安,常常引得街上少女驻足观看。常公子喜欢养狗,有一只爱犬叫花儿,对他忠心相随,常公子去哪里,它便也跟到哪里,一人一狗,感情十分好。  
这几日,丰台有百花盛开,观看的游人多如蚁,常公子是个爱花的人,自然也去了丰台看花。芳香醉人,他看得很入迷,在这里待了许久,直到周边的人渐渐都散了,常公子才发现日近黄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花儿还在花丛中跳来跳去,偶尔扑扑蝴蝶,咬咬虫子,玩得很开心,常公子唤了唤它的名字,它吐着舌头很快就跑到身边来,跟在后面一起回家。  
今日赏花,一人一狗心情愉悦,走着走着,看到三个纨绔少爷正坐地欢饮,常公子看出三人面相不善,唤着花儿准备绕道走开。  
但三个恶少瞧见他相貌比女子还标致三分,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涎笑着道:“哟,这位小公子,来陪爷几个喝杯酒。”  
常公子低了头走开,道:“我家中还有事,现在就得回去。”  
三恶少见他粉面细语,更加看痴了,哪里还会放人离开,直接强拉了人坐在地上,抱着道:“你跟着爷几个,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常公子尚年少,性情温弱,明白过来他们几人的意思,不由得羞红了脸,急急挣扎道:“三位爷还请放开,不然我要喊人了。”但他转眼一看,这里人群散尽,根本没有人可以来救,只能恨自己贪花迟归,被恶人给盯住了。  
三个恶少色心起意,也不和他多废话,压着他的身子就开始撕扯衣服,一件一件全部脱光,又俯身亲嘴,口水滴了常公子一脸。  
常公子根本没受过这等侮辱,乱打乱踢都推不开恶少,身上衣服也没一件,羞得眼泪直掉,绝望哀哭。

一旁的花儿看出他们几个对主人的恶意,便目露凶光地咆哮起来,叫了数声三恶少还不放人,它使劲一跳,跳到其中一人脚边,张口即咬,下嘴毫不客气,一恶少的脚已被撕咬烂了。  
恶少痛嚎出声,气得不行,想一脚踹开花儿,但花儿锋利的牙齿紧紧咬进肉里,就是不放嘴。恶少又痛又怒,叫另两人搬来一块大石头,二话不说就狠命往花儿头上砸,砸了几下,花儿呜咽一声死去,死时白色脑浆迸裂,十分惨烈。恶少消了心头之恨,随意将花儿扔在树下。  
这一幕让常公子看得美目血红,几番挣脱不得,嘴里直喊着:“花儿,花儿......”  
领头恶少哈哈地笑了,解开腰上带子绑住常公子的手脚,四肢叫人按住,让他不能动弹分毫,接着又脱了自己的裤子,摁住他的臀部,欲行不轨之事。  
就在恶少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有只癞皮狗从林子里急速冲了出来,恶少没留意背后的情况,当时只觉腰上一凉,痛至骨髓。癞皮狗咬一口,腰上的肉掉一块,再咬几口,恶少的腰可见铮铮肋骨,癞皮狗最后一咬,拖出一个血红的肾来。这时恶少早已昏死过去,癞皮狗又跳到另一边,照着腰再咬,另一个肾也掉落在地。  
两个恶少被突然跳出来的这只狗给吓呆了,终于反应过来,仰头哭嚎几声,驾着重伤的友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常公子也很害怕,奈何手脚被绑根本没法逃,但奇怪的是,那只癞皮狗两眼闪光,摇着尾巴看他,一点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看了几眼,又摇尾跑开了。  
过了一会,有人经过这里发现常公子,帮忙解开了带子,还给了他衣服穿。常公子惊魂一日,抱着花儿的尸体回到家,为它立了一个坟。  
当天晚上,常公子梦见花儿会说人话,说:“主人对我有大恩,但来不及报答就被恶人打死了,我刚好有一魂未散,就附在豆腐店癞皮狗身上,杀死了不轨的恶人,虽然我死了,但也可以心安了。”说完这些,花儿哭着离去了。  
另一天常公子到豆腐店那里一看,果然有只癞皮狗蹲在墙角。那豆腐店店主说:“这只狗年纪很大身上还有病,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从不咬人,但昨日回家时满嘴是血,不知道怎么回事。”  
常公子当然知道是花儿在天之灵保佑着他,现世现报了那恶少,他还遣人去打听了,那恶少一到家就死了。
晚安。
2018年7月20日更新
故事来自天涯莲蓬鬼话的《个人耳闻,可信度很高的鬼故事》,作者为旷野孤行客。有兴趣的可移步天涯~
麻衣相术   
我们这地方,大概是和湖南差不多,古时巫蛊之风比较兴盛。不管是传说也好,附会也好,反正有奇能异术的人比较多。   
在我们这,“看相”、“算命”、“拣日子(挑个吉利的日子)”算不上有多神奇的学问,但凡和宗教、巫术、“邪教”沾点边的人,大多会一点。   
各派方法不一,各有所长。我们常说“文人相轻”,其实,我们那,有点“道艺”的人,也往往彼此不服气。只不过,能学到“道艺”的人,性格往往比较内敛,对于门派之争,多是在熟人前评议几句,或者冷冷嘲讽几声。所谓“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不会有太大的纷争。   
唯独在“看相”方面,大家都服一个人,没人敢自称超过他。   
这人姓章,大家都称他为“章公”。在我们这,“公”这一称呼,是对长者的尊称——一般来讲,对年龄很大,不知道如何按照辈分来叫的,都称公了。   
章公长寿,我祖父年轻时,称他为“公”,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叫他“章公”。   
章这姓,在我们那一小片地方,就一支,人丁向来不旺。虽然属于杂姓,但章公家在我们那很受人尊敬,因为他家代代出“打师(武艺高超的人)”。以前的打师,都要懂经络、穴位和关节的学问,因而一般都精于治疗跌打损伤之类的病。   
章家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立了规矩:出门在外,看到有人受伤(扭伤、摔伤之类的),必定要救,最少要治到让受伤的人走回家;在家,人家求上门来了,能治一定要治好。在外救人,不能收钱,不过,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填谢”(感谢),不管多少东西,收一半。在本乡本土,帮人治病,可以吃饭,不能收报酬。   
章公的父亲,是一位“大佬打师”(技艺高超,数一数二),在我们那打出了名声。章公父亲的武功,属于“倒山”一派。“倒山”这功夫,顾名思义,出手如山倒,没人抗得住。据说,“倒山”其实属于“邪教”,因为它完全违背了物理理论。太极的四两拨千斤,是借力打力,而“倒山”,不需要借力,完全是凭空发力,瞬间击倒对方。“倒山”又分“上倒山”和“下倒山”。“上倒山”一出,对手必定倒地,多是受外伤;“下倒山”一出,是要“进脏腑”的,专取人性命。“下倒山”在我们那算是最狠毒的武功了,因为前面我讲到过的“五百钱”的点穴功夫,只要出手的人愿意,大多还是有办法挽救的,“下倒山”一出,挨着的人当场就会重伤,没有办法挽救,只能等死。   
章公这人,用我们那的话来说,是一个“嗷嗷叫”的人,“嗷嗷叫”是脾气比较直,但心地善良办事公正的意思。   
在我们这有句俗语:交人(和人交往做朋友)宁交“嗷嗷叫”,不交“嘻嘻笑”。   
章公生得不是很高大,但“横把很扎实”(强壮)。他父亲是“大佬打师”,但性格很平和,能忍的事总是尽量忍,生怕多得罪一个人。   
章公性格却完全相反,眼里完全容不下沙子,从不肯低半分头。   
有一次,我们那里有几个人到临县的山里挖冬笋,被当地人收了锄头和柴刀——本来,挖冬笋对竹林没有任何伤害,反而有利于春笋生长。临县的人也是仗着本地人,故意欺负一下我们那人的。章公那次没去,也只是听人说了,也不和人打招呼,连夜冲到临县收我们那人锄头和刀的人的家里,一脚踹开大门,吼道:“你们不是要充屋檐霸王么?今我就来试一下!”临县那户人家,有五六兄弟,也都是练过的,但慑于章公父亲的威名,只能忍气吞声,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还有一次,是我们那“当闹”(赶集)。赶集各个镇(以前叫什么不清楚)不同,有些地方是三天一闹,有些地方是十天三闹。我们那,一年就一次,因而比较隆重。   
我们那有个人,家里很穷,性格比较懦弱。在一个油条摊前,本想买根油条,手拿了一根,然后一问价钱,才发现自己买不起,于是又放了回去。卖油条的老板,是个外县人,欺负我们那人老实懦弱,就讽刺说:“你快走远点,一个老表样还吃得起油条!”“老表”这词,多形容一个人穷、打扮落伍,有极大的羞辱的意思。   
我们那人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眼睛都红了。乡下人,平时谨小慎微,为的就是保留做人最后的一丝尊严。现在为了一根油条被人耻笑,勾起了这个穷苦人的悲伤,但人穷志短,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讪讪地离开。   
这时,章公正好也走到了油条摊前,一看我们那人很伤心,一问,不禁怒气冲天,拉了我们那人,走到油条摊前,问摊主:“你这是卖什么的?”   
摊主一看章公这块头和气势,有点怕了,连忙说:“卖油条哟!”   
章公拿起油条摊上的一个锅铲,在桌子上重重一敲,说:“我还以为你这是卖金条哦,卖几根油条就这么拗(嚣张的意思)?”说完,也不说话了,拉了我们那人,就站在油条摊前,有人来买油条,他就一挥手:“今这油条不卖了!”  
油条摊老板一看阵势不对,连忙去叫同乡(一起赶集做生意的)来帮忙,其中一个远远看到章公,连忙对油条摊老板说:“这个人我们惹不得,他爷老子就是某某呀,出了名的大佬打师,今要是动了手,我们还回得去?”   
油条摊老板一下子没脾气,只能上前对章公说:“老弟,今是我错了,我也是走了这么远,生意又不好,心里不好过,事(话)说错了!”然后又对着我们那人笑着说:“老弟,我早上是多吃了两口酒,脑壳昏了,你莫见怪,来,吃!吃!油条尽量吃!”   
章公抓了几根油条,扔了一把钱,说:“你跑这么远来赚几个钱,我也不是讹你,你不改,下次等(让)我晓得,摊子都要掀掉你的!”说完,便拉了我们那人走了。   
章公的行事,就是这样。以前学武的人,第一讲究忍,章公这样的性格,他父亲不敢传真功夫给他,怕他惹事,只教他一些“硬柴功夫”——强身健体,让身体变得灵活和增强抗击打能力的功夫。   
章公的爱打抱不平,是天性使然,并不是他武功有多厉害。

后来章公结婚生子了,脾气慢慢有些收敛了,他父亲才敢慢慢传授一些真功夫给他。世间的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好(喜欢)”,章公家族可能有这样的基因,章公对练武很是痴迷。以前农村人自由支配的世间较多,章公因而练得不错,慢慢的,在我们那也打(比武)出来了一些名声。
  一年冬天,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火,章公问他父亲:“爷老子,你说你后生时候,跟我来搞,哪个搞得赢?”章公父亲这时六十多了,平时身体不是很好,听了儿子的话,笑了笑,说:“你这几下硬柴功夫,还要我后生?而今我要把你搞成怎么样就搞成怎么样!”章公这人豪爽,他父亲也不古板,因而父子关系融洽。章公笑着对他父亲说:“爷老子,莫好高(吹牛),而今屋里那棺材都呀呀作响(按我们那说法,晚上棺材发出声音,预示着棺材的主人要死了,此处是玩笑话),要装你了,你还搞得我赢?”父亲也不生气,说:“不是我说,我哪怕是瘫在床上,只要没落气(断气),搞你都只要一下!”这时,章公老婆插话了:“爷老子,你们今就试一下呀!”儿媳妇进门,只听说公公是“大佬打师”,没见他出过手,因而很好奇。章公父亲这晚兴致很高,说了句:“来就来!”
  一家人于是到了大厅,父亲对章公说:“儿呀!你看,今我要你倒到三个地方!”说完,用手指了大门边,说:“第一下你倒到(在)这”,又指着八仙桌下说:“第二下,你倒到这”然后指着门外说:“第三下,要请你出门!”章公自然不服气,对着父亲说:“您老人家几十岁了,今莫被我打得哭,说我不孝哟!”
  章公这时也三十多了,留了一个心眼——败给自己父亲不丢脸,但不能他要我摔哪就摔哪。因而第一次站在离门边很远的地方,用我们那话来说,是“站好桩”。父亲也没提异议,对章公说了句:“按说,打架要让别人先进桩(按我们那说法,两人对打,谁先动手谁吃亏),今我来进你的桩!”说完,一个箭步,迎面就是一拳,章公怕伤了父亲,不敢硬接,一个转身,准备绕到父亲身后,谁知父亲忽然“呔”一声,然后他就脑门一热,“扑”的一下,直接倒在了门边,直摔得眼冒金星。父亲一拍手:“儿呀,你蛮听话呀!怎么我还没出手你就自己倒到门边去了?”章公摔得有点懵了,不服气,对父亲说:“刚我是怕打断你的老骨头,我不让你,你会先睡翻(倒地)的!”父亲摇了摇头,说“照你这样说,是让了我?这样,这次你来进我的桩,你倒桌下去!”章公吃了次亏,变得谨慎起来,出手前,下架(马步)注意了,免得被掀翻,谁知道,还没近身,他父亲大叫一声:“下去!”章公一阵眩晕,等回过神来,父亲已经笑嘻嘻伸手来拉他。章公这时已经服了,但仍不相信父亲有这么厉害,一用劲,对父亲说:“爷老子,你也到桌子底下来坐一会!”章公刚准备拉他父亲下来,又只觉得整个人忽然间空了,在大厅里滚了几下,直接摔倒门外去了。章公老婆连忙去扶,章公父亲笑着说:“他皮厚,不要紧!儿呀,你爷老子没好高吧?”章公一下子心服口服了,连忙缠着父亲问究竟,父亲笑了笑:“当师傅,不留两手,不会被徒弟打了啊!时候还没到,等我快死了再说!”
  过了两年,一个晚上,鸡叫一遍的时候(大约晚上三点的样子),章公父亲要章公到他房间去。一进门,看到父亲房里桌子上,香案已经摆好,香呀烛呀之类的都点起来了,父亲说:“某某,今我就教你点真道艺哦!来,跪下!”说完,父子俩都在香案前拜了三拜,父亲起身,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说:“拜我三拜!”章公拜完,父亲拉起他说:“对着香案,赌个誓愿(毒咒),今学的东西,要是乱用,会怎么样?”章公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发誓说:“要是乱用,我不得好死!”章公父亲才列明什么时候可以用“倒山”功夫,问章公:“记得么?念一遍!”章公念完,章公父亲才把这法术的口诀传授给他,并要章公在他自己身上“试手”,摔了三次后,告诫章公说:“儿呀!这东西,损生,不是狭路相逢,人家要收你的命的时候,千万莫用!”
  又是一个冬天的晚上,章公躺在床上,只听见厨房方向,有锯窗子的声音(偷腊肉的)。他心里纳闷:“有这么瞎眼的贼?”,于是在床上咳了两声,意思是告诉盗贼,我已经听到了。章公父子都是打出名的人,有自信没有人敢动他家的东西。谁知道,半个钟头的光景,锯窗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章公暴怒:有这么该死的贼?于是悄悄出了房门,盗贼可能听到声音,连忙逃跑。章公哪里肯罢休,追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射(用力踢)”一脚,谁知道盗贼也练过,往旁边一闪,章公踢了空,人还没收住,对方一转身,朝着章公头上一拳,力道很大,打得章公一下没了方向。盗贼打完,又连忙逃跑,章公受了一拳,心里非常生气,拼命追了上去,左手抓了盗贼的衣领,猛的往后一拉,右手早抡紧了拳头,狠狠砸向盗贼的头,盗贼好像有了准备,章公的拳头还没到,他的拳头先到了章公肋下。章公一惊,这人道艺蛮好,一急之下,“呔”一声,下出了“倒山”,用的是下部,准备收盗贼的命。谁知道,盗贼一点反应没有。章公这下怕了,难道这人受得住“倒山”?正迟疑时,盗贼回头笑了:“你这假倒山打得到人?”章公一听声音,是自己的父亲,忙问:“怎么回事?”父亲叹了口气:“唉!我这点没用的道艺,要失传了!”然后拉着章公的手说:“儿呀,要是我是贼,我已经在跑(逃),对你又没害,你追不到就算了,硬要讲蛮劲!你这样,学了这东西,终究要惹祸,不要学了!”
  原来,章公父亲故意要试试章公,那天晚上教的是假的。章公这人性格还是太好胜了,这样的人,是不能传“倒山”这功夫(法术)的。
  不过,我们那的道艺,这一辈没法传,还有办法传到下一辈,就是先传给外姓,传的时候,要徒弟立下誓愿,有生之年一定要传回给自己的一个后代。
  于是,章公的父亲,把“倒山”传给了一个姓王的徒弟。
  章公有两个儿子,谁知道,脾气品性和章公一样,也不适合练武。王姓徒弟年纪很大了,没有带徒弟,生怕这道艺失传,几次三番要章公允许儿子学“倒山”,章公就是不松口。王姓徒弟没办法,就对章公说:“你这样,我就对不起我师父了,这样吧,我就把我祖传的麻衣相术传给你,也能混口饭吃,算我还师父的人情!”
麻衣相术   
章公所学的麻衣相术,和现在书店卖的“麻衣相书”应该没什么关系,具体是哪个流派,我就不清楚了。   
据说,在此强调据说,章公的相术,属于下部,看尽天下的人。共分为九部:富、贵、贫、贱、忠、奸、善、恶,外加一部“常人”。为什么叫下部呢?相传是阎王爷放了多少人到人间,这书上就有多少面相。但看不了“大龙大凤”——皇帝皇后(存疑)?看不了豪富豪贵的人。这些人不是从阴曹地府投胎而来,而是上天神仙罗汉下凡,所以书中不列。   阴曹地府在下,因而称下部了。   章公年轻的时候,从不给人看相,到了晚年,人生寂寞,才慢慢给周围的人看,也不收钱收礼物,完全是消遣打发时日。因而,在七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大名声。   按章公的说法,他在我们那小地方给人看相,极少用到前八部。都是“常人”的相,命运差不多,只是婚姻早晚、寿命长短、一生总体顺不顺遂的问题。整个我们那一块地方,也就十几张脸的样子。   算命讲“生有时,死有日”,阎王一放人,生死簿上标得分明。看相讲相貌,阎王爷放人,都是带了印记的(以后好收回)。这些印记,决定一生的走向,即便有些双胞胎,看似一样,实际仔细去看,仍是大不相同。   我们这,没有大江大河,也没有大龙大脉,难有翻江倒海的人物,所以,看起来很简单,仔细看看阎王爷烙的印记,一生命运,基本八九不离十。   章公看相,看得不多,但都极准,丝毫不差,从没失过手。   一次,他从县城回家,路上,遇到我们那一个出嫁女子的丈夫,路途寂寞,两人就慢慢聊起来。   聊了很久,章公看这个男人神情有异,就问:“后生,我看你心里有事啊,今到做什么哟?”   男子支支吾吾,良久,才叹了口气:“说来跌鼓(丢人),今把我那个小的送到人家屋里了!”   章公一惊,问:“哪个呀?你老婆去年抱回娘屋(娘家)的?”   男子又叹了口气:“是呀!”   章公一拍大腿,说:“唉呀!有人穷不久呀,屋里只要还有口番薯吃,怎么忍得下这心!”   男子一脸羞愧,犹豫着说:“章公,你也晓得,我这个人,没什么用,而今四个伢(儿子),真是过不下!这个小的,你也晓得,都快三岁了,还是一个软麻糍一样,站都站不稳,又不晓得说话。这样的伢,要是生在有钱的人家,娘爷(父母)还伴得了几年,生到我这样的人家,日后饭都没得吃,也是造孽。”   章公摇了摇头,说:“后生,我这个人呀,就是好(喜欢)管点闲事,今我就多两句嘴,你也别生我的气,你屋里而今伢里(男孩)是有几个,论有靠,还是这个小的长久哦!”   男子只能苦笑:“章公,只要有一点点办法,哪个舍得做这样的事?也只怪这伢没福气,投(投胎)到我这样的屋里。”   章公笑笑说:“什么福气不福气,你要是把这小的送掉了,那真是没福气。你眼光真是蛮好,把支好灵芝去送人,自己留几块木耳!”   男子有点惊奇,说:“章公,你说这小的还是有福气的人?”   章公笑笑,说:“我们这一路(一带),还没有比这个更出众的!”   男子以为章公安慰他,也不答话,章公又说:“你这个小的,你听我讲,他而今看起来没什么用,他是越长越灵气,到时你看,他不会像娘,也不会像爷(父亲),我们这没有比他长得斯气(英俊)的!”   男子心情低落,也没多大兴趣和人“胡扯”,冷冷说了句:“人家都说三岁看老,他只要有中等的样子,我也不舍得啊!”   
章公也不生气,继续说:“后生,这样,你告诉我你给了哪家人家,我去要回来,算我的孙,做得么?”   
男子看章公不像开玩笑,就又问:“章公,你看他还真能长成个人?”   
章公也不答话,用“三角班”里的调子哼了起来:“唉!都是命,我是求这样的人求不到,人家啊,有了又不珍贵(形容词意动用法,呵呵~~)!”   
男子心中疑惑,问:“章公,我那个你哪看过?”   
章公说:“去年你老婆抱回来,我一看,心里还惊了一下,我们这小地方,出这么一个人物,不容易,他这个人,一世都有贵人帮扶,吃穿就不说,你看得到,这伢,三十五岁后,顺风顺水,六十后,出门都有人抬轿哦!”   
男子将信将疑,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经章公一说,心中不忍了。他这个人“没口语(不善于言辞)”,就对章公说:“章公,这就还要麻烦你去帮我要回来哦!”   
两人走到天黑才到送人的那户人家,还差一里多的时候,就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男子一进门,平时不会走路的孩子,竟然挣脱了那家大人怀抱,直接跑到了他脚边,开口就叫爸爸,男子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那户人家,看父子哭得伤心,也没怎么挽留,让章公他们把孩子领回家。   
路上,男子对章公说:“也真是奇怪,今他还又开声又走(开始说话、走路)。”   
章公长舒一口气:“没什么奇怪,他就这相貌:不逢贵人不开声,开声声出金满厅;不逢贵人不开走,开走走出银千斗”(注:在我们的方言里“声(shiang)”和“厅(tiang)”、“走”和“斗”都是押韵的。)   
这孩子到家,果然如章公所说,越长越秀气。当初他父亲把他送给别人,谎称他只有一岁半——个子太小,说三岁怕人家不要。只过两年多,就长得有七八岁孩子那般高了,更奇的是,以前农村的孩子,都是满世界跑,成天风吹雨淋,多是浑身乌黑,只有他,晒不黑,白白净净,我们那人给他取了个外号“黄牙笋”——没有出土的竹笋,黄灿灿的,形容男子貌美。   
这孩子,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更加与众不同:一米八几的个子,面若桃花,我们那女子肤色没有一个有他好看;没读什么书,就在一个本家“借着(不是正式读书)”学了三四年,但举止文质彬彬,即便下田回家,也必定洗得干干净净。往哪一站,都是鹤立鸡群,有两家求亲的,为了他,不惜放下脸皮打架。为此,很多人打趣他父亲说:“你这是从哪借来的种?”   
这孩子十九岁那一年,水稻“含苞(结穗)”时候,我们那不知道从哪飞出不计其数的蚱蜢。铺天盖地的,往哪一停,用不上半上午,就啃得“像用镰刀割了一样”,基本没有收获的希望。我们那的人,从来没听说过蝗灾,连“讲传”里都没有这样的事情,人们都说:“这是要变天了。”   
以前农村,都靠几块田地过日子,蝗虫一过,大部分人顿时没了依靠。年轻人聚在一块,商量来商量去,只有去“当兵吃粮”这条路了。   
正好,我们那附近正“过兵(部队开拔经过)”。大家决定,去“拦马”。因为老人“讲传(历史故事)”,当官的都骑高头大马。那次我们那“过兵”,过了四天四夜,第一天,大家站在路旁,犹豫着不敢去。第二天,又犹豫着不敢去。第三天,这些人一发狠心:死了就算了!几个人看准一个骑大白马的,手拉手往路上一拦,高喊要去当兵。谁知道,这部队是从外地开过来的,听不懂我们那土话,那骑白马的,是一个师长,杀气很重,一看有人拦路,把腰间手枪一拔,还没举起来,我们那人就吓得“起掀的跑(没命逃跑)”,只有这孩子,昂头挺胸,一动不动。这师长一看这小地方还有这么“英赞(英俊)”的人物,心里很喜欢,就停下马,在部队找我们这边人来当翻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伙夫,是我们邻市的,语言有点相像,连比带划,才弄明白意思。师长把手里马鞭往这孩子手上一塞:“跑得了一里路就带你走!(当然是翻译了)”这孩子二话没说,一跳上马,也不知道蹬马镫,两腿一夹,用打牛的力气,往马屁股上一抽。师长的战马,都是好马呀,这一鞭,马一下子跑了十几里路(他不会叫停,我们那没养过马,都是“讲传”里经常说,前面的兵认识是师长的马,拉了下来)。   
这孩子到了军队(国民党部队),被师长送去学测绘。以前部队搞测绘的,都是人才,但孩子很快脱颖而出。一个是他是师长送过来的人;二个是他农村出去的,吃得了苦,交代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偷懒敷衍;三个是他记忆力惊人,到一个陌生地方,哪怕是骑马跑过,回去以后,沟沟壑壑的地方都记得,能画出图来。   
在国民党部队当兵,这孩子只回来过一次,戴着个大檐帽,打着三角皮带,蹬着大头鞋,好不神气。那些没当上兵的,没有不后悔的。
麻衣相术
  一年正月,章公在我们那附近走亲戚。吃完饭,天气正好,一群人就在屋檐下晒太阳。不知道谁提议:章公,反正您坐在这也没事,就帮我们看看相吧。
  章公喝了点酒,有点微醺,兴致很高,把凳子一横,一坐定,说:“看就来看一下!”
  正好一个人挑了担牛粪去施肥,章公打招呼说:“某某,这么勤快,大正月就做事!”
  这人就把牛粪放下,说:“章公,难得你开金口,今就先帮我看一下哟。”
  章公也不推辞,拉过挑牛粪的人,说:“今我吃醉了,要乱说,你莫生气,当我打乱话(胡说),后生呀,这人呀,得闲时就要闲哟,你这人,一辈子劳累啊!”
  挑牛粪的人笑笑,说:“我们这些作田的,都是牛一样,哪个不累?”
  章公说:“老侄,你和人家不一样,你是‘落雨担杆(干稻草),担水浇沙田’的命哟!”
  挑粪的人问道:“章公,这是什么命哟?”
  “什么命?”章公沉吟了一下,“你看,这六月天担杆,下起雨来,杆越来越重!你是走快了累,走慢了也是累;担水去浇沙田,不管你担几多,都浇不满。”
  这挑牛粪的人也是比较开朗的人,淡淡地说:“这样说,我这牛粪还去挑什么?也坐在这晒日头算了。”
  章公一摆手:“这命里注定了,你逃得过?你去看,有的人屋里钱没一个,每日哼着曲子,过得快快乐乐;有的人,屋里的钱,几世都用不完,每日还是愁眉苦脸,过得劳劳碌碌。莫怕命不好,都只有这几十年,莫想不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一世人。”
  挑牛粪的人正要再问,一个后生挤了进来。
  这后生姓李,十三四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了,跟哥哥生活了两年后独立出来了。他本来是一个很勤快的人,做事是“一把好手”。因为没有人管,慢慢地变得不愿意做事了,用我们这话来说是“歇懒了”。
  断粮的时候,经常向大家去借(当然也会还的),算是有一天过一天了。
  人穷志短,也没什么脾气,谁都能说他几句,他偶尔才辩解几句。什么事情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我们这人都叫他“赖皮”(介于不要脸和自尊心不强之间),当然,也是戏谑的说法,没有多大的恶意。
  “赖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过得艰苦,但也还算惬意。他并不奢望日后能怎样,之所以挤进来,是因为想博人一笑——人的内心总是寂寞了的,正面不能受到关注,装疯卖傻,能引起人注意,也能得到内心的慰藉吧。
  “赖皮”还没有开口,旁边的人就笑了:你还看什么相?有一个人就起哄:“‘赖皮’,你这相还要章公看?我都看得出,你是‘吃倒和尚住倒庙(得过且过)’,有早饭不抄(愁)夜饭的人。你这一世,过得比狗都快活(方言,每天悠哉悠哉的样子)!”
  这人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赖皮”也不生气,对着章公说:“公公(对年纪大的人尊称),别的我就不求,我只想问一下,我有老婆讨么?莫把我屋里这点香火断了。”
  章公并不回答,而是扭头对刚才起哄的那个人说:“后生,你莫说我倚老卖老哦,‘老本人言’,老了没用是真没用,有钱有势莫欺少年!”,然后,又指着“赖皮”说:“这个冒失鬼(长辈对晚辈昵称),十几岁的‘青皮后生’,别看他懒,他独独生了一副好相貌!”
  起哄这人,和人聊天,喜欢“争赢事”(没理的说成有理),被章公说了,心里不舒服。他不敢和章公争辩,只是嘀咕:“这赖皮要是有用,我们姓李的就不怕没人了(这人和赖皮同宗)!”
  章公没理起哄的人,拉了“赖皮”的手,握了握,又摆了两下(在我们这是友好的动作),赞叹说:“这真是一个好后生,真蛮好!”,说完,又对着围观的人说:“今我就来‘显显道艺’,而今这么多人在这,日后你们来做个证,看我姓章的是有本事还是‘好高’的!”
  有好(四声)事的人,就问:“章公,你说他相貌蛮好,他到底哪里生得好呢?”
  章公举起左手,点了几下说:“这后生的相貌,是有诗为证的哟!”
  还有诗?围观的人一下都有点激动了,纷纷问:“什么诗?”
  “世间六月火烧天,地上男女哪得闲?黄牛累得气哼哼,独有闲人来摇扇。”
  “闲人一摇芭蕉扇,屋里金银有得捡。上天下海有人在,不比前世多修来。”
  章公念诗的时候,摇头摆脑,很是沉醉的样子。念完,又解释说:“这后生,带了前世的金银过来,他而今是什么都不想做,这就是他的命,他不做有得吃!他呀,还不光有吃,还比我们过得好,等他寻到了他前世带来的东西,我们这些人,哼哼,看到他,人家愿意点个头,是他的礼节,他就是板起脸来,还有人去拍他的马屁!”
  章公一说完,周围热闹起来了,都说章公喝醉了,乱说话。
  只有“赖皮”很高兴,对着章公说:“公公,要是你看得准,我逢年过节都要去买块肉给你!”
  章公只是摇头:“我还活得到那时?你要是有情谊,七月给我烧几块纸,都是你的心意。”
  “赖皮”脸一红,发誓说:“我真有这一天,每年七月给你‘一头’(用竹子编的筐,量很多,表示隆重),不烧我是我是狗操的!”
  章公笑而不语。
  虽然章公预言“赖皮”必定有大成,但在很长的时间里,“赖皮”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改观,依旧是得过且过,过着“赖皮日子”。
  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赖皮”已经三十出头了。农村不比城市,有“大叔”这个概念,农村男人三十还没有娶妻生子,基本宣告注定一辈子光棍了。
  当时,国家实施“包产到户”的政策了。我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如何包产的,我们这,基本上是以组单位(我们这叫队),照解放前的总量进行平均分配的——也就是说,你们组上,解放前所有人拥有的田地、山林加在一起,除以人数平均分配。
  现在农村的土地,似乎也没有多少珍贵,但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时候,田地、山林是农村的人的命根子,是“千百年祖业”。“包产”分配的时候,大家都是“寸土不让”的。
  我们组上,有一块山林,面积很大,有近三百亩,离我们那有四十多里路程,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女子带来的嫁妆。因为路程太远,根本没有办法管理,因而,被当地的人砍得不成样子,基本没有成才的木材,全是茅草。并且,这山石头很多,土薄,树木很难长起来。
  分山的时候,这地方就成了个问题——没有人愿意要。没办法,队长想了个办法,把这块山林作为一份(得这山林的人不参与分配了)。这山面积虽然大,没有出产,谁愿意要?商量来商量去,只能抓阄了。
  抓阄这方法,最公平又最不公平,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只能如此了。
  一抓,这山林被我们那一户姓王的人家抓住了。这家男主人,本来是很大度的,生死都有命,何况一点山林?但把纸条拿到手里端一详,发现纸上有指甲痕。把别人的拿来看,又没有——明显是队长做了记号。王姓这人,最受不得欺负,一下子怒火中烧,把桌子一掀,骂道:“分我的卵!”
  王姓男子有五兄弟,“打虎亲兄弟”。自己的兄弟受了欺负,兄弟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几个人一拥而上,要队长给个说法。其余的人,都担心要是重新抓阄的话,会被自己抓住,所以,只是都在解释:这是队长裁纸的时候无意弄到的。王姓几兄弟,个个人高马大,哪里怕得罪人,最小的一个,脾气比较急,抄了一根扁担,朝着队长劈了过去。还好旁边有个人眼疾手快,用凳子挡了一下,队长才逃过一劫。队长这边也有好几兄弟,一下子被激怒了,也纷纷准备动手。还好人多,大家把人拉住了。虽然被拉住了,但对骂肯定少不了的。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家都手足无措了。“赖皮”突然站了出来,大声说:“吵我的屌哦,你们不要我要!我反正要绝代,没有后人会骂!”
  吵架双方虽然吵得厉害,终究是为了利益,现在有个“二五八的人”(不聪明,傻的意思)愿要,吵架的基础就没有了。零零星星争了几句,就定下来了。
  分完后,“赖皮”兄弟骂道:“你就是一个猪脑壳!”——兄弟认为“赖皮”必定没有老婆讨,等他死了,山林自然是自己儿子的了。
  “赖皮”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发作,只是默默的走了。
以前农村的生活,靠的就是几块稻田,一点山林维持生计。有一段时间,竹子、木头的价格比较高,有山林的人家,慢慢都“富”了起来。只有“赖皮”,日子过得紧巴巴。
  《水浒传》里讲“三十不娶,不应再娶;四十不仕,不应再仕”,“赖皮”四十多的时候,仍是孤身一人,家徒四壁。
  如此种种,基本预示着“赖皮”的人生命运走向——一个在孤独中走向毁灭的农民。
  谁知道,命运忽然来了个大转折。
  我们这盛产(似乎也不算)稀有金属,有一段时间,似乎是允许私人开矿的,合不合法就不得而知了。一探测,“赖皮”分的那座山上,居然有钨矿,等分还很高。
  一时间,找“赖皮”的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最终,“赖皮”以每亩五万元的价格“卖掉”(转让)了一百三十几亩山林。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为这事,“赖皮”组上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会——讨论山林所有权的问题。争了很久,村里镇上才做出决定:拿出百分之五归生产队共同所有。
  “赖皮”这人,虽然不愿做事,但还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没有头脑发热,花天酒地。买了一辆“东风”,跑起运输来。
  运输跑了几年,往工地拉砖拉得多,和搞建筑的老板慢慢熟了,不知道怎么又搞起了房地产。世纪之交的时候搞房地产,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大家也能想象。
  据给“赖皮”做过事的人来讲,他做这么大的生意,但从不记账(他不敢接大项目)。人家给他做事该给多少钱,全靠记忆。结账的时候,多是“算成一下(相差不多就可以)”。
  客观上讲,“赖皮”在我们这,不过“中等人”,但穷困潦倒时候,没有怨色;春风得意的时候,循规蹈矩,也算一奇吧。
  若说人生圆满,“赖皮”应该能算一个。
麻衣相术
  章公虽然没有学到“倒山”功夫,但他在武术方面的造诣,在我们那,也是“有算”(排得上名次的)。他这人,爱打抱不平,为人正直,处事公正。在解放前,我们那一块(一带)有了矛盾,争执不下的时候,都会请他去“摆事”——判断是非曲直。章公平时脾气较急,但摆起事来,那是苦口婆心,从不强迫某一方接受,都是要双方心服口服才会放心。大家乐意接受他的判定,因而威信很高。
  中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被自己的一个徒弟接到家中传授武功——相当是供养起来。
  他这徒弟,是我们临县的一个大地主。章公在他家,确实过了一段“享福的日子”——据他说,是餐餐(顿顿)有荤,出门有人抬轿,洗澡都有人端好水。
  因为这段历史,他在“文革”时候,还受了点波折。幸好这时他年纪很大,家里也没有什么产业,在农民之中,也只能算中等,因而没受多大的苦。
  虽然没有受多大的苦,但他却在很长时间内都愤愤不平,他总是感慨:“从古至今,没有哪一朝哪一代,人心有这么坏!”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感慨呢?因为“文革”初期,工作组展开工作的时候,有人举报章公。这些人之中,有的是章公曾经救治过的。
  最让章公寒心的是我们那的一个人。
  这人在“文革”初期,因为工作认真,非常受领导重视,从一个民兵队长提到了乡里工作,而且是“到市里开过会的人”,是一个响当当的“红人”。
  “红人”七八岁的时候,曾从十几米高的板栗树上摔下来,受了重伤,左腿小腿骨完全折断,骨头都把皮“撑起来了”,所有人都说这孩子没救了。孩子母亲哭着把他背到章公家里,章公看孩子“造孽(可怜)”,二话没说,答应救治。
  在救治的过程中,遇到一个问题:孩子内伤太严重,用章公家祖传的药草,怕“到不了功(药力不够)”,孩子治好了,也是个废人。当时,我们那治内伤,彭家最擅长。不过,“是药三分毒”,治内伤的药更是如此,因为里面有几种药草,本身就是毒药,“制(好像是蒸熟后暴晒,降低药的毒性,我不懂)”的时候,必定要亲力亲为,心中才会有底,因而非常耗人工。治内伤,不光要懂药理,更要经验——草药在剂量方面本来就很模糊,稍不留意,治病就会变成“止命(毒死)”。
  彭家治内伤的药,向来只救治自己“姓上的人(同一家族的人)”,外人无论怎么求,都没有用——主要也是怕出医疗事故。章公没办法,只能对彭家懂药草的人说:“你不是想学‘接斗(治疗骨折方面)’么?你治一下这小孩,我把它传给你!”
  这“接斗”道艺,是章家祖传,在我们那,是独门秘技。别的人治疗骨折,特别是骨头断了的,患者都是痛得“哭爷喊娘”。章家的方法,患者只会痛几下——都是章公和他聊天,忽然间出手,等人反应过来,疼痛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经章公家族治疗过的,没有人成残疾。在医疗条件不好的时期,想学章公这“道艺”的,不知道有多少。这话一出,彭家的人才答应救治小孩。
  谁知道,在一次批斗会中,这“红人”忽然站到了台上,大声喊:“去把那个老章捉得来‘陪斗’!”说完,带了群后生直奔章家,把章公拉到了村委会。章公算是经过事的人,但哪见过这种阵势,只能乖乖就范。
  毕竟都是本乡本土的,章公这么大年纪,往台上一站,大家都想:“怎么把人家章公搞来斗?”“红人”一看下面没声音,就挥起拳头高声说:“这个老章,解放前,摆起事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奉承那些有钱有势的,不晓得得了几多钱!你们不晓得吧?他到某某地方,哪是去教武功?他是去帮地主当打手,不晓得‘讹(欺负)’了几多老百姓,这样的人,还不要拉得来斗?”说完,拿了一个“高帽子”(据说,是用纸糊的,有两尺来高)往章公头上一罩。
  中国的农民压抑得太久了,被‘讹’的滋味,感同身受,一下子,气氛就被调动起来了。
  章公性格本来就烈,开始是怕牵连后人,一直忍着,现在把帽子戴上了,哪里忍得住?眼一横,骂道:“今我就‘舞(弄)’死你!”,说完,两手“一盘”,“红人”一下子就退了好几步。
  “红人”顿时“红了眼(发火)”,大声说:“我晓得你有几下,今你还做得了怪(能怎么样)?你敢打我么?打了我,你就是个‘反革命’!”
  以前,民兵训练很受重视,我们那一个小小的村,有十几个民兵,训练都是真枪实弹。我小时候还见过重型机关枪的子弹,过了一二十年,还是黄灿灿的。
  批斗会上,民兵都是荷枪实弹站岗的,十几二十岁的“青皮后生”,就怕没事,一听有“反革命”,都端了枪指向批斗台上。
  章公却不怕,骂了起来:“‘卖屄的子(骂人的话,字面意思是妓女的儿子)’,我八十几了,今就去死都比别人多活了几岁!你说,我奉承了哪个有钱有势的人?而今见证过的人还没死尽吧?我今赌个誓愿,我要是收了人家一分钱,我屋里死绝!你说我在某某地方‘讹’了老百姓,你找个证人出来,对个面(对质),只要有一个,今我就死到你面前!”
  “红人”平时斗的,都是些“地主”,早被吓得畏畏缩缩了,像田里的泥巴一样,要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碰到反抗这么激烈的,还是第一次,顿时没了主意。不过“红人”能“蹿得这么快(升官很快,贬义)”,也是有点本事的,立马转向,大叫:“你敢骂党员?来!捆起来关到(关起来)!”
  还好,有几个年纪大的,和章公关系好,就劝“红人”:“这个老章,年纪大了,‘发懵(神经病)了,莫跟他一般见识!’”
  “红人”刚才受了章公一下,怕被“下手(点穴)”;再说,自己这么有前途,万一章公“发猛(不顾后果,采取极端方式)”,跟自己拼命,不值得。因而,卖了个乖:“我乡里还有会(要开会),你们再斗!”说完,骑了自行车走了。
这人,要是不怕死,什么事情都好做了。章公看“红人”要走,把帽子一摔,跺了几脚,故意对着红人说:“‘上台的官,下台的狗’,你这个人不遭报应,我眼珠挖给狗吃!”
  台下一下子乱了,批斗会成了骂人会,大家嬉笑起来——一群农民,能有多高的觉悟?(申明:我也是农民)
  章公一家人,也跟着到了批斗会场,在台下都是胆战心惊,冷汗直冒,一见“红人”走了,忙上台去扶章公。
  章公却不肯下去,在台上骂起来:“这个‘没眼珠的(忘恩负义)’,不是我,他活得到而今?胎都投了几次了!而今倒过来搞我,他要是会死在床上,我章字倒过来写!”
  这时,章公的孙子也快三十了,在回家路上,劝章公:“公公,而今这世道,你莫乱话事(说话)呀!我们而今怎么搞得人家(红人)赢?人家一句话,我们屋里这日子就过不成了!”
  章公“哼”了声:“这个‘背时鬼’莫怕!他‘红(我们称春风得意为红)’不得几年,苦日子还有的过!”
  章公家,气氛非常和谐,孙子就笑祖父说:“公公,人家说你看相蛮准,我看你也是乱扯,你要是会看,那个时候不给他治,哪里会受今(天)这样的气?”
  说完,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章公叹了口气:“他这相貌,我还看不到?他天生一副‘反像’,人家说‘翻眼就不认人’,他是当面都不认人的人!哪个晓得他会来搞我?”
  大家都认为章公是说气话,也没在意。
  章公又接着说:“你们莫笑,他——我看得准,今我为啥子敢发火呢?这个人,心里蛮恶,不过没‘杀心’,这样的人还当得了官?他只做得‘差狗子(听人使唤的人)’。别看他而今响当当,他有‘落劫(遭难)’的日子,他是‘石头滚下岭,哭都哭不醒’!”
  章公儿子这时也插话了:“爷老子,怪不得你寿命长,你这个人心宽。人家还石头滚下岭?而今我们屋里,真是‘泥菩萨过江’哟!”
  章公也不恼,说:“什么心宽不心宽,我是看得到事(能预测),你们看,这个‘背时鬼’只有这几年好运,有他‘乌面(落魄,灰头土脸)’的时候!”
  反正也是闲聊,孙子就反驳说:“他还会‘乌面’?人家而今都去的了市里开会!”
  章公点了筒烟,吸了两口,说:“他不光要‘落劫’,寿命还不长!死的时候,是‘喊娘叫爷’!”
  一家人闲聊,谁也没当真。
  谁知道,“红人”的命运真如章公预测一般。
  “红人”这人,斗起人来,六亲不认,得罪了很多人。“文革”还没结束,赏识他的领导也被人斗下去了,“红人”是这个领导树立的一个典型,自然逃不过牵连。
  有一个“文革”初期被打倒的干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起来了”。据说,他曾直言不讳对身边的人说:“我坐这两年牢,哪个都不怨,就是想到某某(红人),硬是牙齿都是酸的!我不搞翻他来,死都不心安!”
  墙倒众人推,“红人”一下子“遭了难”。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反正是在一年过年前,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判了八年。
  牢没坐满,“文革”结束后就放了出来。
  还没出狱,他老婆早带着两个女儿改嫁了,父母过世,兄弟不认,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单身”。
  开始,村里基本没人理他,后来慢慢好一点,但心中总是多多少少有点隔膜。
  可能在牢里把身体搞垮了,“红人”回来后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因而生活很困难。
  七八年后,不知道怎么就瘫在床上了——下身不能动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的两个亲生女儿和他不亲近,又嫁得远,只是偶尔回来服侍一下。其余时间,都是他的侄子或邻居,盛了饭,放在他床头。
  因为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房间臭气冲天,没有人愿意进去,后来都是从窗子里把饭伸进去。
  这样,在床上“赖”了两年。
  一天,有人发现他滚到了地上,一叫,没反应——死了。至于是病死,还是冻死,没人知道。
  盛殓的时候,大家看着也是流泪:头上虱子到处乱爬;背上的皮几乎全没了,露出红通通的肉;大腿两处化脓的地方,长满了蛆。
  在为章公的相术称奇的时候,也为“红人”悲哀。也许,他真的没做错什么——在时代的车轮之下,哪会有完整的人?也许,只有幸运和不幸运的人吧。
  人生艰难,幸与不幸,都是命,多点仁爱恻隐之心,也算是积福吧!
麻衣相术
  因为“红人”的事情,章公有点意兴阑珊,帮人治病,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热心了。把祖训改了一下,治病也要看人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那兴起了一阵练武的热潮——也许是受了武侠电影的影响。
  我们那的武术,多是家族传承。师傅传授武功,称之为“开攥(音)”,没有太严格的师徒关系,多是家族中的长辈,带几个或十来个后辈,一方面,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传承“家学”。教武功和学武功,都是增强日趋淡薄的家族关系的手段。
  我们这,以前多是聚族而居,基本上,人口较多的姓,都有自己家传武功,至于武术源头,大多都茫然不可考了。
  传统的武术和现代搏击不同,是“不好比”的。按我们这的说法:练拳、站桩、耍棍之类的,都是“硬柴功夫”,打起来虎虎生风,好看,但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武功”,都是只有“几下功夫”,出手,没有放倒对手,就算是技不如人。
  这“几下功夫”,不是攻人要害,就是“下恶手”——点穴之类的。真要比起来,就不好分胜负了,比方说,你把我打得起不来了,但我已经“下了手”,你最终要丢命,算谁赢?
  虽然不好比,但哪门功夫厉害,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多是在友好的氛围下“试手(比试)”,几个回合下来,谁强谁弱,大家心知肚明。
  一时间,刘姓、周姓、王姓、彭姓等较大家族,都“开攥”了。
  在“严打”前,我们那农村,还是比较“尚武”的。学武功的年轻人多了,免不得有些纷争,“会几下”既是个人光荣,也是家族的荣耀。年轻人,难免争强好胜,多认为自己所学的厉害。但即便打遍附近无敌手,没和章公家族的人交过手,仍不敢称第一。
  令人遗憾的是,章公两个儿子及孙子,都是“吃国家饭的”——国有企业职工,成了城里人,很少回家。
  章公的老婆,在他八十多一点的时候就去世了。章公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孝顺的人,几次硬把章公接到城里“享福”。用章公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条“贱命”,在城里,像关狗一样关着,“一天不得夜(时间长,难熬)”。住不了三天,就“起病(生病)”,儿子孙子没有办法,只能给他找了个七十几岁的婆婆,算是“作伴”。
  我们那有一段时间,兴起“种草籽(一种肥田的植物)”,是行政命令,家家户户必须执行。不知道是出于好意还是别的原因,为了保护草籽,特别成立了“联防队”。发现有鸡鸭之类的下田,抓住了就要罚款,不交的,鸡鸭就没收。农村人,没有多少法律意识,行政命令,就是法律,即便自家的鸡鸭进到自己的田地里,照样罚款——现在看来,自然觉得好笑。
  “联防队”的成员,多是些“青皮后生”,年轻人在一起,事情总是多些。
  这些年轻人,多是练了几下的,破坏性比一般年轻人又多一些。自己几个人,比得没什么意思了,一天,一个人提议:“只听得说章公屋里的道艺不得了的好,不晓得到底有几厉害,要去试一下就好!”
  章公这时已经九十多了,他的那些光辉事迹,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有个人就嘲笑提议的人:“他死都快死了,还有几厉害?我有半只手(只用半只手),他都不知道‘跌到哪去了(意思是被摔很远)’!”
  提议的人也不服气:“你一个猴子样的,好什么高(吹牛)!你搞得章公赢,我买两条烟给你,你要是没搞赢呢?”
  “没搞赢我买十条烟给你!”这人有点被激怒了。
  年轻人,就怕杠上,一杠上,事情就复杂了,不分个输赢就不能罢休。周围的人一起哄,两人就决定要试试。
  问题是怎么让章公出手了。“联防队”的队长也是个好事的人,说:“你们一个人买包烟给我,我就有办法!”
  两个年轻人,也是较劲,还真去买了烟。
队长这才说出了他的计划:趁章公不在家的时候,把他家的鸡放出来,然后他们把鸡抓了,章公不出手,鸡就不还给他。
  没想到,当天下午,他们还真是找到了机会——趁章公“两老祖(年纪大的夫妻)”去捡柴的时候,把他们关鸡的房子(一般是猪圈)的门打开来,一群人在田边等着,派一个人去放哨,看章公回家了,就开始抓鸡。
  章公一到家,看到“联防队”的后生都蹲在自己家门口,就笑着问:“你们来我屋里吃夜饭?”队长装作一本正经,指着被捆起来的二十来只鸡说:“章公,这是你屋里的鸡吧?我们都在这等你回来!”
  章公年纪虽老,但不聋不哑,思维清晰,一看,大惊:“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关起来了!”
  “联防队”中的一个人故意大声说:“你老了,记成昨日了吧!”
  章公一脸疑惑,队长接话了:“章公,这怎么搞?我是想算了,不过呢,放了你的鸡,别的‘社员(村民)’就有事(话)说了!”
  “这怎么搞?”章公自言自语。
  队长趁机说:“章公,我们这有个不服气的人,刚(才)在这说,你老了,搞不他赢,要是你搞赢了他,他把罚款的钱出了!”
  章公笑了起来,说:“这个后生说得没错啊,人家说半个身子到土里了,我是只剩下半个脑壳在地上,还搞得谁赢?”
  队长一看不行,就把想和章公交手的人拉过来,指着另一个(打赌的人),对章公说:“这两个‘冒失鬼’,吃饱了没事做,打赌,赌十条烟!”
  队长也是试试,其实心里已觉得交手希望几乎为零了,毕竟,章公这么老了。
  谁知道,章公慢条斯理说:“有这回事?十条烟,分我一半么?”
  大家一看有希望,都说:“有!有!你要是搞赢了,今在这的,还要一个人买条烟给你!”
  章公爽快地说:“试就来试一下哟!就在这试一下!”
  大家见章公这么不服老,都来了精神,纷纷让开地方,围成一圈。
  章公对交手的后生说:“后生,我老了,没你这样的精神,我讲好,你倒了地(倒在地上)就算输,做得么?”
  年轻人自然答应。
  对手是一个九十几的人,年轻人自然不敢用“狠劲”,张开双手冲了过去,打算把章公抱紧,章公动弹不得,自然算输了。哪知道,章公还很灵活,“卖了个身(转身躲过)”,用手掌在年轻人脖子上(背后)轻轻一拍,年轻人“忽”的一下,踉跄两步,一晃,整个人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其他的人,以为年轻人“装死”,也没去扶,过了几秒,才看到年轻人面色铁青,口里开始冒泡了。顿时吓得不得了,连忙叫章公:“章公,章公!你不是下了‘杀手’吧?”
  章公一拍手,笑笑说:“耍两下,还出得了手?没事,他‘停(休息)一下’就好了!”
  过了两三分钟,年轻人才顺过气来,站起来,竖起大拇指,说:“章公,你是有道艺,我是‘挨不了你的青(沾边都沾不到,形容差距极大)’!”
  在场的人,没有不服的,香烟的承诺,都“兑了现”。
  据这个年轻人讲,当时,他感觉有一根棍子狠狠地敲在他脖子上,眼睛一黑,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章公用的,到底是邪教功夫,还是武术,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年轻人,我认识,现在五十岁不到,我和他一起打过牌。虽然“证据确凿”,但我仍是半信半疑——章公比不过他父亲,章公能随便一拍,就让人丧失反抗能力,那他父亲,岂不是能随随便便致人于死地?世间,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那岂不是和武侠小说写的差不多?
  这个故事,和麻衣相术没任何关系,不管怎么样,先记录下来吧!
麻衣相术
  我们那有个说法,年纪很大还没有死去的人,都是很可怜的,是要到(在)世上受苦。
  当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都离去了,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应该会很寂寞吧。
  老来好弄权,大概也只是为了排遣内心深深的孤寂吧。
  章公直到去世,都没有糊涂,身体硬朗,思维清晰。但人老了,总多多少少有些“不足”的地方。章公这人,九十岁以后,也算是有点“虚荣心”了,经不得人“端”——“端”是当面说好话,有奉承的意思。特别是喝了酒,别人“端”几下,说几句“你道艺几好,看某某看得有多准”之类的话,章公看起相来,讲得就特别“直”,当然也是很准的。
  唉!谁不是这样呢?帖子里有人评价我故事写得好,我被“端”了几下,同样是有飘飘然的感觉。
  因为看得太准,往往又会徒增一些人的伤悲。
  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何况又都是普通的农民呢?
  人们看相算命时,心理往往比较复杂。一方面,总是希望遇到“大师”,能看得准;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听到一些好听的。达人知命,但能“知命”而随遇而安的人,又有多少呢?当厄运来临的时候,又往往有人会把对命运的不满发泄到章公身上——章公这么长寿,都是把人看“薄”了,增加他自己的寿命。
  这当然很好笑,但谁又能阻止这样的想法呢?
  这样的话多了,自然会传到章公的耳朵里。
  本来就是“好耍”,反而“多了一事”,章公也就不愿意多说了。人们问,多是用“还好”、“还做得”来回答,有时问到“寿命有多长”、“善不善终”、“有几多子孙”这一类具体的问题,命好的,章公会说;命不好的,章公多说“看不准”。
  章公高寿,自然看得清自己,因而在一般的环境下,多不喝酒,或象征性喝点,怕自己酒喝多了,说话“伤了人家的心”。
  章公家人丁向来不是很盛,因而亲戚不多,在我们那附近有一个“外甥”,也不是嫡亲的。这外甥也七十多了,两人很“说得来”,每年正月,章公必定到他那住一两天。
  反正正月也没事,大家多在家晒太阳。章公大名,谁不知道,所以,很多人都在这一两天请章公看看。
  按章公的说法,我们这“一块”的人,人心都蛮好——也许是客气的说法。有人问起,多会说说。但要他说仔细,就要他多喝两杯。
  章公这外甥,也是一个“好耍”的人,知道章公要来了,就会请几个能喝的来“陪酒”。
  陪酒这还真是一个技术活。有时候,碰到会“劝酒”的,哪怕平时滴酒不沾的人,都会被“劝”得酩酊大醉,何况章公这人,本来就好酒,因此,章公每年到他外甥这,都要喝醉。当然,这种醉,心里还是高兴的——主人对自己很尊重。
  章公这人,酒品很好,喝醉了,不哭不笑,不发脾气,就是话多一点。
  等章公喝醉了,在外面晒太阳的时候,要看相的,就要抓紧时间了,先派人“端”一番,说得章公高兴,就开始问了。
  一年正月,章公照例又喝醉了。他外甥搬了一把“摇椅(椅子的脚是弧形的,人坐在上面,轻轻一摇,就会晃动起来,坐起来很舒服)”,让章公躺在上面。笑着对聊天的人(有人是慕名,特地来的)说:“要看相的快问哟,我这舅爷老子(舅舅),是越醉看得越准!”
  大家肯定要先“端”章公一番。章公虽然醉了,但也知道大家的心思,一摇头:“我这外甥,硬是蛮坏!我一来,就灌得我‘发脑晕(头昏)’,我这个人,多吃了两杯‘马尿’,就要乱话事!你哩(们)愿听,我就来讲哦!不过,我丑话话(说)在面前,我讲得‘直’,这正月里的,你们莫说我说话难听!”
章公说完,有个人,我们称他老徐,七十五六了,就说:“老章公(比叫章公更客气)!那年我病得要死,人家都说我要‘上茅山’,只有你说我不得死(不会死),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说完,竖起大拇指,继续说:“你是这个(厉害),我是过了几年享福日子,而今我又这痛那痒的,你看一下,我还有几天日子?”
  章公也没看老徐,笑笑问:“老弟,而今腊肉(熏肉)还咬得动么?”
  老徐咧了嘴,说:“‘辣蛮(勉强)’还吃得了块把(一片)!”
  “那就‘再辣一下蛮’,一餐吃两块,莫吃了亏!”章公笑了笑。
  “这是怎么个说法?”老徐问。
  “后生,你莫看你而今说话是‘嗷嗷叫(形容底气很足)’,今年我们在这‘说话打笑(聊天开玩笑)’,明年还做得,后年呢,也做得,‘暗后年(大后年)’我来我外甥这,路过你屋门口,怕要问一句:‘老弟,这山上的土好吃么?’,哈哈——”章公笑着说。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这,但老徐这么大年纪(按当时的寿命),还有三年寿命,死,也算高寿,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这一世,不亏!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对章公开玩笑说:“老章公,人家说,看相的,看不准自己,你就有把握‘暗后年’还来得这里?”
  章公一摆手,说:“这看相,也看哪个来看,我自己这张相,我比哪个都清楚!”
  老徐打趣说:“老章公,这样,你要保重你这一身骨头(保重身体),莫百把岁了,等(被)我们笑话,你看一世的相,自己没看准!”
  章公自信地说:“你放一万个心!”
  章公经历了这么多事,说话又有趣,什么样的话,都是在这样“嘻嘻笑笑”中说出来的。
  这一次,章公仍然是看得很准,当然是后来见证的。这位老徐,确是在第三年去世的。老徐人想得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人和和气气,没遭什么磨难,一天晚上,一家人一起聊天时,忽然“起病”,在儿子怀抱中“落气(去世)”,一生,也算功德圆满。
  看完老徐,一个老婆婆握了章公的手(都年纪很大了,无关礼教问题),问:“章公,而今我屋里穷得没个样子,这么多儿子(他有四个儿子),这都有老婆讨么?”
  章公看了看老婆婆,指着屋门口的桃树(正月自然还没有发芽)说:“表嫂,你看哟,这桃树——‘花开满树果满枝,婆婆面上笑嘻嘻。人穷日夜望贵人,好事成双争进门。’表嫂,你莫抄(担心),今年,你屋里有两个‘新人(新娘子)’要进门!”
  这个老婆婆,大儿子28了,在以前的农村,这是非常危险的年龄了(光棍);二儿子,26,人还算出众,但做事吃不了苦。她最担心这两儿子的婚事(两个小的年龄不大,暂时没有考虑),一听章公的话,心里高兴,为了保险起见,问:“章公,这事,而今还没有个影(没对象),你说今年会进门,不是你吃醉了吧?”
  章公笑笑:“我就来跟你打个赌,要是今年有好事,你把‘舅爷席(婚礼上,最尊崇席位)’给我坐做的么?”
  婆婆一听,心里高兴,说:“真有这样的好事,我就跟我老弟(弟弟,孩子舅舅)说,要他坐在下面,你来坐‘头席’!”
  章公一听,忙说:“好!我今年就要坐一下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头席!”
  这一年,章公外甥屋前的桃树,花开得极盛,结得桃子,满枝满垮(树枝),必须要用木棍撑起来才行(不然压断树枝)。
  大家都说,章公又要看准了。
  也就是这么巧。这年,老婆婆的两个儿子,到离我们那四十几里的地方做事,一户人家的两个女儿,分别看上了这两兄弟。这户人家的父母,对这两兄弟也非常满意。岳父喜欢老大做事“朴实(忠厚)”,岳母喜欢老二“人长得斯气(好看)”。
  这些年,相亲节目火爆,其实,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哪里要这么劳民伤财的?两姐妹,看这两兄弟家里穷,迫不及待想嫁过来,帮这家“搞活”。郎有情,妾有意,岳父母喜欢,这事情就好办了,两边一商议——两门亲事一起办。
  两兄弟娶两姐妹,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算是稀奇事,因而婚礼引起了轰动。
  这两兄弟的舅舅,听姐姐说了章公的事情,主动让位。
  章公因为没有姐姐或妹妹(我们那的外甥,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一辈子没坐过“舅爷席”。那顿酒,喝得非常高兴,常对人“吹嘘”:“我没当过舅舅,却坐过了‘舅爷席’!”
  说章公看相水平出神入化,似乎也不为过,但他只能在醉后,才能吐出真言,也算可悲吧!
麻衣相术
  我不知道我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活得太长了,是很凄凉的。
  章公九十七岁的时候,他二儿子去世了,九十八的时候,他大儿子又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凄惨;白发人送白发人,应该也是非常悲苦吧。
  我们这有个说法,人哪怕八十岁了,只要娘爷还在(在世),都是“细人子(小孩)”,反过来讲,多大的儿女,在父母看来,也都是小孩吧。
  章公这人,不服老,但两个儿子去世后,他对人世,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留恋了。
  虽然思维依旧清晰,但记忆力变得不是很好。他家传的拳术,路数(招数)有时候都有些模糊;接骨方面,再也不敢动手了,怕失手;看相,也常要照着书来看。
  也许是得了帕金森之类的病,手脚抖得比较厉害。
  牛老一春,人老一秋。
  章公是我们那长寿的标志性人物,年纪大的人,都以章公为精神支柱。这么一个人物,忽然之间,老得不成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有一年正月,章公执意要老婆扶他到“外甥”家“走亲戚”。他外甥感到奇怪,因为他初六去章公家拜年,章公没有说过要来。
  这么大年纪,又颤巍巍的,外甥就打算不让章公喝酒了。所以,桌上虽然有壶酒,但没给章公“筛(倒)”。章公先吃了几口饭,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筛了小半碗,呡了一口,对着外甥说:“外甥,你屋里的酒,我吃了蛮多,今这碗吃了,怕没得下次了哟!”
  这话,说得在坐的都有凄凉的感觉。他外甥连忙接话:“舅爷老子,你还这么好的精神,就莫说这样的事(话)哟!”
  章公苦笑,说:“什么事都讲好聚好散哟,来!外甥,你也来吃一碗!”
  章公这外甥,不喜欢学什么道艺,尊敬章公,是出于内心。现在年纪这么大的“舅爷老子”敬酒,不好推辞,也倒了小半碗,一端碗,喝了一大口。
  外甥喝完,章公的神情有点异样,欲言又止,外甥就问:“舅爷,你今有什么事要说吧?”
  章公迟疑了一下,说:“外甥,我的日子不久了哟,还有点没有东西,你想学点么?”
  外甥很干脆地回答:“我几十岁了,还不见得熬得过舅爷老子你哟,我学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章公有点失落,但也没有说什么。
  吃到最后,桌上只剩章公和他外甥了。章公又说话了:“外甥,听得说你又打算做屋了?”
  外甥说:“是哟,就是还没又好的地方。”
  章公笑笑说:“你是拣(挑)迷了眼吧,你这‘屋盘子(地基)’就蛮好哦,还去哪选?”
  外甥苦笑:“舅爷老子,我而今什么样,你还不晓得?出的人(后代)都是一些‘打赤脚的(种田的)’,还都‘不出众(相貌不出众)’,你还话(说)我这蛮好!”
  章公点了筒烟,抽了两口,说:“这个我还不晓得?你要晓得,这屋呀,也有运道的。有些人家,发得快,不过‘不倒久受(音,大意是长久富贵。)’,你这屋,越住越好,代代要出秀才。”
  外甥不大相信,就笑笑问:“舅爷,你还会‘看地(看风水)’?”
  章公抽了口烟,抬头笑笑,得意地说:“什么会看不会看的,懂一点!”
  外甥又问:“这个,你在哪学的?”
  章公一敲烟筒,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你要是相信我,做屋就往上转一尺(意思是以大门为基点,旋转一尺),一寸都不要多,一寸也不要少,门口这桃花树(桃树),莫动,要是死了,要再载一个(棵),挑大点的,当年开得了花的。”
  外甥问:“这桃花树有什么‘诀窍(玄机)’是吧?”
  章公说:“这你就莫管,你信我,就这样做。不信,就当你这个舅爷老子老糊涂了,乱话(乱说话)!”
几年后,外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打算按章公的说法来做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了一个“地仙(风水先生)”来看。
  “地仙”看房子,也是有“下数(规矩)”的,先问外甥:“你打算在哪做(建房)?”
  外甥说:“就在老房子上做。”
  “地仙”沉吟了一下,说:“这地方,还‘做得(还可以)’!”
  外甥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某某先生,有人跟我说,这屋要往上转一尺,会更好,不晓得是不是‘打乱话(胡说)’?”
  “地仙”大惊,问:“你听谁说的?”
  说完,收了家什就“请辞(道艺不行,无法胜任)”:“按那样做,更好!”
  “地仙”为什么会“请辞”呢?因为“地仙”看风水,要是看得太准,对自己会有很大损害,所以,大多数时候,即便看准了,也会故意说偏点。这房子,他真要“掌了罗盘”,就算是他看的。
  因为这个缘故,以前我们这有钱人家,都会“养地仙”——把“地仙”供养在家中。不这样,很难让他们说实话。
  外甥百般挽留,“地仙”不为所动,有点生气地说:“你请了这么好道艺的人,喊我来,真是多此一举!”
  “地仙”生气,是有道理的。在我们这,请人看地基,如果以前是请人看过的,去请的时候一定要说明,“地仙”再决定答不答应。
  在农村,“做艺”的人,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但惹怒了他,发了脾气,人家也能理解。
  外甥这下有点尴尬了,他的两个儿子,都笑他:“爷老子,你硬是(确实)有道艺,说两句话,比‘地仙’都更‘犀来(厉害)’!”
  外甥笑笑,说:“我肯定有道艺,你们‘舅公(父亲的舅舅)’传了真传给我!”
  建房最讲究顺顺利利,外甥也就“摸了胆(冒着风险)”按照章公所说规划房子。
  房子建成,一家人确实顺顺利利,日子过得不错。两个孙子,都考上了大学,在市里教书,说不上有什么地位,但说是“秀才”,似乎也不为过。一个曾孙和一个曾孙女,都在教育局工作,有点职位。对于有钱有势的煊赫家族来讲,这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打赤脚”的农民家庭来讲,也算“鲤鱼跃龙门”吧!
  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就来表表第二枝吧(实在无法衔接了)。
  这天,天下了点雨。外甥就在“灶前(厨房)”烧了一炉大火,大家就都在里面烤火。
  有章公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凑热闹的。章公年纪太老了,又遭了巨变,大家也就不好说要看相了,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后人(后代)”这话题上来了。一个老婆婆(老年妇女),顿时泪流满面。
  她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是“驼鼓(土话,白痴的意思)”。这个“驼鼓”,智商有多少不清楚,好像是个聋子,也不会说话,逢人就笑,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砍柴。婆婆这时六十多了,身体也不好。
  章公就问:“某某,你做什么哭起来了?”
  婆婆一听,更加伤心,说:“章公,我的命,不要你看,我也晓得,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我是过了六十的,死了也没什么。就是这‘驼鼓’,而今跟着我,还有口‘滚饭(热饭)’吃,等我死了,靠兄弟,怕是要受苦哦!”
  章公摇了摇头,对婆婆说:“某某,什么人有什么命。你看啊,这蚂蚁,每日跑个不停,还是长得‘瘦几郎糠(土话,极瘦)’,这‘螟虫(腐朽树木中的蛀虫)’,一世动都懒得动,长得是又白又壮(胖)。你们看这‘驼鼓’是蛮造孽(可怜),依我说,人家每日饱(吃饱)是笑嘻嘻,饿也是笑嘻嘻,我们哪个有他过得快活?”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讨论起来了,说来说去,还真没有谁过得比“驼鼓”逍遥。
  婆婆这时也止住了眼泪说:“而今,我还伴得他一下,我死了,他怕饭都没得吃了!”
  章公叹了口气:“这做爷娘的,为子女,都是抄一世的心(担心一辈子),实际上呢,蛮多都是白抄(白担心)的!某某,你放一万个心,什么人有什么路,你这个‘驼鼓’,也是上一世你欠他的,这一世来‘蛀你米谷的(索债的)’,他独独过一世逍遥日子,不得(不会)吃苦的!”
  婆婆又问“驼鼓”为什么不会吃苦,章公只是摇头:“你记到(着)我说的就是,会有见证的!”
  婆婆这才放了心。
  两年后,婆婆就去世了。去世前,把自己的一点积蓄,都交给“驼鼓”的大哥,泪眼滂沱,把“驼鼓”托付给他。
  母亲临终托付,又留了些钱,“驼鼓”的大哥,对他不错——不这样,外人这一关都过不了。谁知道,第二年农历七八月份一天,“驼鼓”到山上去砍柴,吃了些“籽粒(一种野果,成熟后满树红通通的,略带点苦味)”,回来后,就满嘴吐白沫,不到半小时,就去世了。
  这种野果,我们这农村人谁都吃过,好像也不存在过不过量的问题,从来没吃死过人。人家都说,“驼鼓”的母亲,还是怕他在人间受苦,把他带走了。
  大家背后议论,“驼鼓”这一世,说不得好,但也算没受苦,人生都这么几十年,能过成这样,也不算亏。
  按说,章公活了这么大年纪,世事见了这么多,又能预测命运,应该什么都能看透。但两个儿子先后去世,一下子把他击垮了。看来,父母对儿女的牵挂,是超越了命运吧!
暂时更到这里。
online_member 发表于 2023-1-27 09: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拜错神》
古时有个书生,名叫冯玉,冯玉家贫,父母皆为佃农,目不识丁,生下冯玉后,不想让冯玉跟自己一般吃苦受罪,想让冯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便省吃俭用,让冯玉弃农从文,做了书生,以期他可以改变自己的命数。
冯玉也很是勤奋,昼耕夜诵,头悬梁锥刺股,只为有一天可以金榜题名,但奈何考运太差,加上发挥失常,屡次名落孙山,这次是冯玉最后一次进京赶考了,若还不中,便只得认命了。
冯玉自老家往京城赶路,走了约有二十几天的行程,眼看就要到京城了,却见前面路边树上贴着张告示,写着“此路不通”。原来前些日子下了场暴雨,将路边山上的泥石冲下,把路给阻断了,这路两边皆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绕过,冯玉见后,心中很是焦急,唯恐耽误了考期,问路边一老伯是否还有其他去京城的路,那老伯说向南走十多里,有座荒山,越过那荒山后一直向前走四到五天的路程便可到京城了。
冯玉谢过了老伯,向南走去,不一会便来到那荒山处,刚想进山时,却见路边树下躺着一个道人,那道人背靠着树眯着眼睛在打盹,道衣破破烂烂的,缝的全是补丁,上面满是油腻,道人旁边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硬窝头,一个盛着半碗水带缺口的碗,冯玉见那道人穿着打扮,觉得定是缺衣少食,朝不保夕的可怜人,盘算着自己的盘缠带的还有些盈余,便取出几文钱来放到了那道人碗旁,转身欲走。
道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到冯玉放到自己碗旁几文钱,显得很不悦,对冯玉说道:“喂,书生,你干嘛?”
冯玉见道人醒了,对道人作了个揖,说道:“这几个小钱留给道长买几个馒头吃吧!”
道人听后,不仅不感激,反而恼怒道:“你这书生忒是无礼,当我是乞丐怎的?道爷我从不受嗟来之食,拿走拿走!”
冯玉不料道人竟是如此态度,好心当成驴肝肺,尴尬之余,又有些懊恼,暗骂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管他作甚,冯玉捡起地上的几文钱便向着山上走去。
这时却听那道人说道:“小子你要上山?”
冯玉见那道人喊自己小子,言语很是轻薄,也有些恼怒,说道:“是又如何?”
道人满脸的嘲讽,说道:“马上就要下雨了,道爷我好心,怕你上山后被淋成落汤鸡!”
冯玉抬头,见艳阳高照,哪有下雨的迹象,只当这道人在戏耍自己,并未理会他。
道人见冯玉不理自己,又说道:“那山上妖魔鬼怪甚多,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冯玉见那道人三番五次,言语戏耍自己,动了怒,说道:“你这道人真是可恶,我好心帮你,你却一再戏耍我,真是忘恩负义之徒。”
冯玉说罢,冷哼一声,向山上走去。
道人笑道:“呦,还生气了,小心不听道爷言,吃亏在眼前呐!”
冯玉上了山,顺着山路走了约有一个时辰,这时天色暗了下来,乌云笼罩,不一会,竟下起瓢泼大雨来,冯玉不由得想起上山时那道人说的话,竟然应验了,又想起道人还说过山上妖魔鬼怪甚多,心中忐忑不已,后悔没听道人之言。
这雨下的太大,树下避不了雨,只得冒雨向前走看看有什么避雨之处,走了一会,身上都湿透了,这时看到前面有座破庙,庙门上的字都模糊不清了,也不知供奉的是哪尊神,冯玉推开庙门进去,里面杂乱不堪,全是蜘蛛网,也不知多久没来过人了,正对着庙门有一神像,也不知是谁,冯玉心想拜拜总没错,便对着那尊神像三拜九叩,祈愿这次大考可以金榜题名,一但榜上有名,必来还愿。
拜完便靠着墙歇息,朦朦胧胧见到一白发老翁向自己走来,那老翁说道:“我是此庙庙主,亦是本山山神,念你心诚,特来相助。”老翁言罢,朝冯玉递过来一张纸卷, 冯玉接过来一看,那纸卷上竟然写着一些考题。
老翁说道:“此为本次大考的考题,你需细细记下,通晓之后,自可金榜题名。”
冯玉将那些考题仔细读了一遍,正欲感谢老翁,那老翁竟消失了,低头一看,手中纸卷也没有了,冯玉醒了过来,竟然是个梦。
但梦中的考题冯玉记了下来,虽然有些怀疑是否有用,但以防万一,冯玉还是将其研读透彻,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大雨停了,冯玉继续赶路,五天后,终于来到了京城。
又在京城待了几天,大考开始,那考.卷上的考题竟然真是当日梦中记下的,冯玉笔翰如流,操翰成章,不一会便答完了。
几日后放榜,冯玉果然榜上有名,十年寒窗苦,一朝人上人,冯玉被封了官职,走马上任,开始了自己的宦海生涯,方知官门水深,官与官相护,贪墨成风,冯玉新官上任,倒还禁得住诱惑,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被腐蚀了,心道人人皆是如此,我又何必故作清高,反遭同行厌恶,便也就随波逐流了。
几年后,天子决心清理朝中不正之风,罢黜一批贪官污吏,按律惩处,冯玉也在其中,按罪当诛,天子赐下三尺白绫,让其自裁。
冯玉悔不该当初,涕泪横流,把白绫系房梁上,正欲自裁,却听房门外有吵杂之声,一道人闯了进来,正是当初进京赶考,荒山前遇到之人,道人说道:“终于找到你了,快醒来。”
冯玉一头雾水,不知道那道人在说什么,那道人拿出一三寸大小的桃木符,放到冯玉额头,冯玉顿感灵台一片清明,周遭场景慢慢模糊、消散,冯玉晃了晃头,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竟然置身于山林之中,面前一颗参天古槐树,独木成林,让人恐惧的是那树上挂满了干尸,皆是被绳子吊颈而死。
而自己正手拿系在槐树上的绳圈,往自己头上套呢!那道人就站在自己旁边,道人见冯玉清醒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子,我说什么来着,不听道爷言,吃亏在眼前,这下信了吧!”
冯玉尚未搞清是怎么回事,被吓得呆若木鸡,连话都说不出了。
"喂,小子,你莫不是被吓傻了吧。“道人问道。
“我……”书生刚想说话,却见那参天槐树枝叶齐动,飒飒作响,树下的冯玉顿感阵阵阴森之气,刹那间,周遭场景又变,自己仿佛来到地狱之中,周遭全是妖魔鬼怪,脚下皆是地狱岩浆,那些鬼怪向自己扑来,冯玉大骇,几乎吓得昏死过去。
这时却见那道人大吼一声,雕虫小技还敢在你道爷面前班门弄斧,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朝着那槐树刺去,两木相触,桃木剑如切豆腐一般刺入槐树树身,竟有红色粘稠液体顺着桃木剑流出,道人将桃木剑抽出,那槐树一震,枝叶变黄枯萎,纷纷落下,道人拿出一火折子,将落叶堆积在槐树附近点燃,顷刻间大火将槐树引燃,烧的噼啪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冯玉心有余悸,向着道人问道。
“呦,原来还没傻啊!”道人戏谑道,然后向冯玉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冯玉进京赶考,在庙中避雨,朦朦胧胧睡着,根本就未曾醒来,以后发生的一切皆是梦境,是槐树妖在从中作祟,那槐树妖本是山神庙后面的一颗老槐树成精,成精后占据了废弃的山神庙,引诱入庙之人吊死,吸收死去之人幽魂以助其修行。
因无数人在此山之中失踪,引起道人的注意,猜测山中必有妖邪,便前来查看,恰好遇到冯玉途经此荒山,见他心地善良,有意救之,奈何自己秉性使然,言语颇为粗俗,适得其反,冯玉上山,道人也就将计就计跟随冯玉上了山,果然遇到妖邪作祟欲害冯玉,便出手相救。
冯玉听罢,朝着道人拱手作揖,以谢道人救命之恩,道人却摆了摆手,说道:“无需多礼,给点钱吧。”
冯玉愕然,将先前赠给道人,道人却不要的几文钱又递给了道人,说道:“小生先前赠与道长,道长不要,现在为何又给小生讨要?”
道人对着冯玉翻了个白眼,说道:“道爷我不要嗟来之财,又没说不要辛苦费,就这么点?”
冯玉道:“小生就这些了,余下的是盘缠。”
道人叹气,直呼倒霉,又在冯玉装书的箱笼里搜刮出一些吃的干饼,揣到自己怀中,然后递给了冯玉一块桃木符,说道:“道爷也不让你吃亏,这桃符可驱邪避灾,送你了。”
冯玉又向道人道谢,然后便下了山。
几天后,冯玉来到京城参加了大考,过了几日出榜,冯玉榜上有名,被封了官,因有前车之鉴,冯玉清正廉洁,深受百姓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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