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探险主播陆宁。
一次发生在雷雨天的凶宅探险,让我与平行时空中小时候的自己取得了联系。
没时间了,多年前的灭门凶案即将重演,我们必须一起阻止这场惨案。
妈妈不幸罹患癌症,经过几年的折腾,体内的癌细胞算是控制住了,但我们家也欠下了几十万的债务。
为了还债,表弟怂恿我去做探险主播,他说我胆子大,适合干这个,而且现在新媒体来钱快,是个机遇。
我按他说的去做了。
在本地附近找了几座传说中闹鬼烂尾楼和废弃医院,我负责拿着手机直播深入现场,一惊一乍地要礼物,他负责前期预热、管理和带货,直播间最多一千多人看,大哥也有了那么几个,还真的赚到了些钱。
1
每次直播的时候都有些人起哄,让我去号称本市第一凶宅的新叶公寓,我总假装没看见。
但后来他们干脆刷屏,说下次不去新叶公寓就取关。
下了播,表弟问我,你不是说对那里没阴影了嘛?
我说,就是有点戳心而已,一想到就不舒服。
他说,行,起哄的那几个我拉黑他们。
我说,先别,让我再想想。
那天我回家躺到床上,外面已经天亮了。
我望着天花板,回想起 8 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
新叶公寓,暴雨。我和妈妈躲在厨房里,透过门缝,我亲眼看见那个人走出我家,然后,两户邻居被杀,五具尸体。
我转了个身,这回忆就散了。
一旦你真正经历过死亡,见过死人,你内心对此类事物的阈值是会提升的。
有些电视剧里,演员杀了人,夜里做噩梦,醒来有幻觉,整天都怕那人变成鬼来报仇。
都是瞎扯,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的编剧在忽悠。
哪个杀人犯会害怕自己杀了的人?我特么连他人都杀了,还能怕他的鬼?怕个鬼怕!
如果你经历过还害怕,那一定是经历的还不够。
像我,小时候亲眼见过几个死人,从此之后不知道啥叫害怕。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新叶公寓直播。赚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去真正的凶案发生地,人气和打赏无疑会更高。
我打电话给表弟:准备准备吧,明天直播!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不管隔多长时间,总会盯上你。
老人说,这叫命。
2
新叶公寓位于市东郊。所谓市郊,是 2000 年初的叫法,在今天,这里早已是市中心的一部分了。
公寓相当老旧,下个月就要拆迁,住户都走了,外墙斑驳脱落,爬满藤蔓,呈现着萧煞之气,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宛如健康人身上的一块烂疮。
晚 8 点 20 分,直播前的最后时刻,我踏进公寓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里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样子。破旧篮球架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塑料袋和旧报纸半裸进土壤里,满是青苔的石板路通向楼梯口,我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血脚印,那是凶手的脚印,当年他满身鲜血,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表弟的车停在距离公寓一公里的地方,他胆子小,这种地方从来不敢久留,每次直播都是把我先送到,然后躲得远远的,窝在车里做管理员。
「老哥,车里广播电台刚发了暴雨通知,」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还有雨的事?」
「我这也是刚知道,取消吗?」
「你在群里早就发了直播通知,现在取消大哥们怎么想?。」
「那就硬着上?」
「上,反正进了公寓也淋不着。」
「6666!」
他嘴上虽然这么给我鼓劲,但我知道他很担心我的心情受影响。
因为二十年前凶案发生的那天,同样也是暴雨倾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无星无月,猜不透乌云的厚度,闷雷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气里的潮湿度增加,汗黏在身上。
我打开探照手电,光柱直直戳出去。
简单的开场白热场之后,直播间的人气就已经涨了上来,看来大家对新叶公寓的猎奇心非常重。
我婉转索要了一波关注和礼物,感谢了榜上前几名的大哥,随后直入了主题,开始介绍新叶公寓——
1980 年,公寓完工,共有 6 栋五层楼,每栋都有五个单元,楼形狭长,呈「三三」状排列,相近楼层之间的第三层都有走廊互相连接。楼宇里公共区域较多,有点像「筒子楼」,只不过单个户型的面积较大,有各自的卫生间。
新叶公寓最初是市直机关的家属院。到了九十年代,市里另起高档住宅,干部及家属们在统一组织下尽数搬离,这里转成商品房出售。
我边介绍边径直走进了 1 号楼。
入户的楼梯口做的非常矮,一米八五的我只能低着头进去,手电往脚下一照,厚厚一层灰尘让我的脚印清晰可见。
楼内也跟儿时的记忆大相径庭了,这里破败肮脏,墙壁上满是拙略的涂鸦和不堪入目的文字,地上随处可见垃圾和计生品,甚至我在一个角落还发现了瘾君子的针管。
我边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边一层层往上走,来到了三层,看着通往凶案发生地 2 号楼的走廊,我卖了个关子,说等一会儿再去凶案现场,先带大家领略下高处的风景。
我走上五楼,顺着天台井爬到了楼顶。
当年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偷偷来到楼顶,眺望这座城市。如今,四周都是高楼大厦,遮蔽了远眺的视线。
外面太黑了,风也刮了起来,把我吹的直哆嗦。我很快从楼顶下来,返回三层。
来到两栋楼间的连接走廊,手电光向前照去,2 号楼那边仿佛是个黑洞,将光线尽数吞没。
「好了,接下来我们出发。」
来到走廊上,我记得儿时两侧只有一米多高的矮墙,现在被封上了玻璃窗,但是大部分都碎了。
表弟发信息来,说再控制一下节奏,延长点直播时间,争取播到凌晨。
我放缓脚步,在走廊上停留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废话烘托气氛,二十多分钟之后才进入 2 号楼。
说巧不巧,我刚踏进 2 号楼,就听到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楼外就被雨幕覆盖。
暴雨。像极了那天。
风呼号着从走廊灌进来,推在我的后背,如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我往楼宇深处赶。
我提高了说话的分贝,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被外面的狂风骤雨声掩盖。「家人们,英语里有个短语形容大雨,叫 Rain Cats and Dogs,下猫下狗,我觉得挺贴切,现在外面听上去乱糟糟的就像是猫狗打架。」
表弟发来信息:这时候别扯搞笑的!继续提氛围啊!
直播间里有很多网友提到了凶案那天也是大雨天气。看来他们都已经从网络上查到了相关的信息。
突然,脚下咔擦一声,我吓一跳,低头看去。
「虚惊一场家人们,是易拉罐。」我虽然胆子大,但是这种惊吓是条件反射式的,没法控制。
我继续走,来到了楼梯处。
「家人们,再往上走就是凶案发生的四楼了,当年一个被害者顺着这个楼梯走下来,身上滴答下来的都是血,楼梯扶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血手印,」
网友:瞎扯,就跟你亲眼见到过一样。
我在心里说,没错,还真是我亲眼见的。
「朋友们,我们先在这层随便进一户人家,看看这里房屋的格局。」我掏出随身工具箱里的扳手和铁丝。这是探险直播必备,上次去一家废弃诊所时,我被关在了办公室里,就是靠这工具打开的。
一分钟不到,门就开了。房间里的家具几乎都搬空了,只留下了些老旧的椅子和一个掉了半扇门的橱柜。
我记得这家的孩子叫何海洋,比我大两岁,可能跟家里基因有关,也可能是发育的早,他很小就身强体壮,四年级就几乎跟成年人一样高了,不过大家都说他只顾长个子了,头脑没跟上,人憨憨的。
当年我,他,还有 4 号楼的孙天乐,是最好的朋友,但发生那件事之后,我从这里搬走,他们也都跟我失去了联系。
不知他们现在有没有也在看直播?
我从何海洋的家里出来,网友们催促上楼,但表弟不断发信息让我放慢一点节奏,于是我在这层徘徊了一会儿。
「兄弟们,主播我有点怕了,这外面的暴雨声让我好像有了幻听,大家有条件上上礼物给主播打打气了!」
直播时得装作胆子小点,这样才能烘托出氛围。
「来,谢谢榜三大哥的礼物,谢谢。」
「新来的朋友也很给力,来,加个关注不迷路。」
「接下来我再开一家的门。」
我说着把铁丝戳进了一户人家的老式锁芯里。操作一下之后,咔吧一声,锁开了。
拉开门,刚想往里迈,就看到门内一张苍白的脸紧贴在我面前。
「卧槽!」我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连忙调整好心态,定睛细看。
面前的男人头发花白,但他的样子我非常眼熟。
「你是……赵伯伯?」我认出了他。
他木然地看着我,用很缓慢的语气问:「你是谁?」
「赵伯伯,我是陆宁啊。」
听到我的名字后,他黯淡无色的双眸渐渐有了神采。
「是陆宁啊。」他将手伸向我,我也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您还记得我?」
他说:「怎么不记得,你,隔壁的何海洋,还有孙天乐,大家都叫你们海陆空组合。」
我哈哈大笑起来,时隔多年,第一次听别人提起这个称号。
「赵伯伯,没水没电的,你怎么还住在这里?」我探头往屋里一看,黑漆漆一片,只点了两根蜡烛。
他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妻子了,她去世得早,每次想她的时候我都来这里待一会儿。」
我突然鼻头一酸。
要知道,赵伯伯在当年是出了名的浪子,成天不着家,可如今念起了相濡以沫的亡妻,虽浪子回头,但物是人非。
「你来这干嘛呢?」他问。
「我……嗯……」我突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我……随便看看。」
「哦……」他没再多问。
「伯伯,我不打扰了,先走啦。」我摆了摆手。
「好的,孩子。屋里什么也没有,不邀你进来了。」
「您进去吧。」我帮他把门关上。
突然他的手往门上一抵。「孩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听伯伯一句劝。」
我下意识想去关上直播,但是已经晚了,赵伯伯脱口而出:「人是你继父杀的,跟你没关系,不要有负担。」
我的脑袋嗡一下子炸开了。
「放心,没负担!」我赶紧把门给他关上。
拿起手机,直播间里留言已经沸腾了。
我本不想把这层关系公布于众,但如今瞒不住了。
是的,凶手就是我的继父。他在 20 年前杀了 5 个邻居。
3
在我只有三个月大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就因为工厂事故,融进了钢水里。他应该是一瞬间的事儿,没啥痛苦,却留下了我伤心欲绝的母亲。
我四岁开始记事,那时就知道有个男人对我和妈妈特别好,总是来我家里帮一些忙。我叫他周叔叔。
周叔叔成为我继父那年,我六岁。他们没有办婚礼,只收获了很少的祝福和更多的闲言碎语。
他和妈妈是小学同学,为人老实,踏实肯干,在单位有口皆碑,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看上我们孤儿寡母。
母亲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回答说是因为母亲很善良。现在想想,这个回答多少有些敷衍。
九十年代的下岗大潮没有波及他和妈妈,我们一家三口得以安稳度日。我上学后,成绩很好,这让他俩省了不少心。
不管外人怎么嚼舌根,我们家庭自顾自地过,总体上很幸福。
但这种幸福在 2000 年的那个夏夜戛然而止。
那是个周末,突然的暴雨把正在楼下玩篮球的我和何海洋、孙天乐三人淋回了家。我们聚在我家里看电视,广告上出来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天乐说,你们觉不觉得她像真真姐姐?
真真姐姐是我隔壁邻居,五年级,很漂亮,手风琴拉的非常好听,还经常辅导我的作业,是我的暗恋对象。
我说,有点像,但是真真姐姐比她漂亮多了。
八点多,继父回家。平常他进家都是面带笑容,这次却很反常,面若冰霜,脸色铁青。
他冷冷地说,海洋,天乐,你们快回家。
海洋说,叔叔,时间还早呢。
他突然厉声呵斥道,我说让你们回家听到没有!
他们俩被吓到,灰溜溜地从我家出去。
我第一次见到继父这样,吓得赶紧关上电视,躲进了自己房间,打开一道门缝偷偷看。
妈妈正在洗漱间洗衣服,出来问怎么回事。
继父一言不发,直勾勾看着母亲,然后摇摇头,说,没怎么。
妈妈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给他泡了杯茶,但继父没喝,而是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到很大。他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
就这么过了很久,他突然站起身来,到屋里把我拉出,推进了厨房。
在我惊慌失措时,妈妈也被他推了进来。
他说:接下来半个小时你们就在厨房里,哪里都不要去!
妈妈问为什么。
他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严肃地说:按我说的做!别问为什么!
妈妈说:周志国你发什么神经病?
他大喊着:对,我是神经病,你们如果出去,就得死!
妈妈吓得一哆嗦:你……你怎么了?
他躲避开了妈妈的目光,走出厨房,背对着我们喊了一句:你们不想死就待在家里!
我害怕他伤害妈妈,赶紧把厨房的门关上。
妈妈紧紧抱住我,泪如雨下。
我不断安慰妈妈,她止住了哭,但仍然很伤心。
我扒拉开一条门缝,看到继父出了门。
几分钟后,我越想越生气:他干嘛要这么吼妈妈?!
我伸手够下擀面杖,对妈妈说,我帮你报仇去!
妈妈没能拦住我,我冲出了房间,然后看到走廊上有一道血痕,顺着血痕,我看到隔壁真真姐姐家的门大开着。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真真姐姐千万不要有事!
我不顾危险拔腿就跑向她家,进屋后,我看到了真真姐姐和她爸爸妈妈的尸体,其中真真姐姐脸朝着我,闭着眼睛,像睡着一样。
不远处,继父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染血的刀。
窗外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将他那染血的身影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4
雷声轰隆而至,将我拉回现实。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在赵伯伯家门站了好久了。
手机直播间里不断有人刷屏。「凶手的儿子」「赶紧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假的吧」「假的假的为吸粉不折手段」「那老头是雇的演员吧演技太差了」「我查到了,凶手后来畏罪自杀了,你也快死吧!」
我感到一阵烦躁,吼了句:「管理员!把那些嘴臭的拉黑!」
我本来不排斥回到新叶公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认为一切都被我放下了,但没想到赵伯伯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态崩了。
看来,我对这件事从没有释怀过。
可事已至此,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这个账号还得运营,还债的钱还得继续挣。
「家人们,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当年的案发地!」我豁出去了,只希望尽快走完流程下播。
我走回楼梯处,迈着大步就走了上去。
「看啊,我们马上就要来到四楼了,家人们,这里——」
突然我脚下一滑,从楼梯滚了下去,后脑勺撞在地上,疼得我眼泪直流。
我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站起来,第一时间去找手机,却发现手机被摔黑屏了,我赶紧重启,万幸,屏幕重新亮起了。
再次进入直播间,可是粉丝数已经清零了。
我骂骂咧咧地给表弟发信息,让他赶紧在群里说一声我重新上播了。
信息发过去好久,他却没有回音。
直播间里依然是 0 个观众。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难道被封号了?
不对啊,系统没给任何通知,直播画面也还有,不可能封号啊。
我举起手机对着四周一转,手机画面一点问题没有,很流畅,说明也不是手机的问题。
突然,我看到一个人影从手机画面中飘了过去。
「谁?」我放下手机看向那个方向。
很奇怪,并没有其他人。
我又举起手机,转向另一个方向,这次看到两个相似的人影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
放下手机,楼梯空无一人。
我摸着后脑勺后肿起的一大块,心想难道是我刚才摔坏脑袋出现幻觉了?
不对,再去确认一下。
我走上四楼,手电光左右照了一下,没有人。
果然是幻觉。
我举起手机想看看直播间有没有人进来,却惊诧发现手机画面里多出来一个人。
我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朝那个人站的位置看去,空空如也。
但是视线一转移到手机画面,却可以清晰看到那个人。
真是见鬼了!我平生从来不信邪,但是这一次却让我心里发毛,胡乱联想起来。
手机里那个人站在远处的走廊上。我认得,他面对的那户正是我家。
手电光线直照着他所在的位置,但是从手机画面里却看到的是黑乎乎一片。
我壮着胆子走过去,距离那个人影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手机里面传出了一声雷鸣,画面瞬间亮了起来,我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是继父。
我举着手机,一点点挪步到他面前。
「周叔叔,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我手机靠近他,从画面里可以看出他沮丧的神情。
「周叔叔?是我,陆宁。」
他仍然没回答。我将手机拉远,看到了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我记得他平常下班后总是换上日常装回家,但是杀人的那天他加班,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换衣服。
我举起手机看向四周,发现手机画面中的环境和现实环境不一致。现实中这里遍地都是被尘埃覆盖的各类垃圾,唯一的光源是我手里的手电筒。
而在手机中,这里干净,充满生活气息,走廊上的声控灯被轰隆隆的雷声震开,发出光源。
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这时,我画面中闯进来了另一个人。
一个女孩儿走上楼梯,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我这边走来,然后停到我家隔壁的门前。
看到她,我仿如做梦一般。
真真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她看向我。
「你能看到我吗?」我问。
真真姐姐忽闪着大眼睛,走向我,然后在画面中穿过了我的身体。我调整手机的拍摄位置,看到她站在了继父面前。
「叔叔,你怎么了?」真真姐姐的声音从我的直播画面中传了出来。
继父的眼球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转向她。
「快回家。」画面中的继父轻声说。
真真姐姐歪着脑袋看着他,说:「叔叔,你今天有点奇怪。」
继父攥紧了拳头,皱着眉,像在把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回家。」
真真姐姐嘟了嘟嘴,然后转身敲开了自家的门。我的手机画面对着她的背影,在她关门的一刹那看到了她家里开着灯,很明亮。
我掏出开锁工具,将现实中她家的门打开,进屋后,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再举起手机,里面温馨的家庭画面和我眼前的真实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真真姐姐的爸爸正在台灯下看报纸,妈妈端着水果盘走过来,对真真姐说,要练琴了。
外面又一道闪电,雷声接踵而至。
我退出她家,看到继父还站在我家门前。我用工具打开了我家的门。这时手机中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我呆立在玄关处,看到了我家熟悉的家具布置。
我缓步往里走,看到童年的自己背对着我,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两边是何海洋和孙天乐。
孙天乐说:「你看你看,这个广告里的小女孩儿,像不像真真姐姐。」
何海洋眼睛都看直了,不停点头。
孙天乐拍了何海洋一下,说:「你是不是又在想娶真真姐姐当老婆的事儿!」
何海洋摇头。
童年的我说:「你们两个都打消主意吧,人家真真姐姐才不会看上你们。」
孙天乐说:「你喜欢她也不用贬低我们吧,再说了,我就问你像不像,你扯这么多干嘛。」
童年的我说:「这女孩儿哪里像了,真真姐姐比她漂亮多了!」
看着这一幕,我寒毛直竖,身上每个细胞都爆裂开来。
我记得,这场对话就发生在凶案当晚。
洗漱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我挪步过去,看到年轻时的妈妈在洗衣服。
「妈妈。」我轻唤着,但是她根本听不到。
我看着她年轻的容貌,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凶案发生后,妈妈的心态完全崩塌,她变得沉默寡言,比同年龄的女人更显苍老。现在我一下子又看到了她曾美丽的容貌,感慨万千。
我伸手摸她的头发,但是视频里根本看不到我的手,我对她来说,她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突然,手机中传来很大的吼声:「我说让你们回家听到没有!」
我回到客厅,看到继父正怒气冲冲。何海洋和孙天乐一句话都没说,吓得匆匆离开。
童年的我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继父,然后主动把电视关上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再看电视了。」他说。
但是继父没有理他,直接走到沙发前,瘫坐进去,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童年的我小心翼翼走进自己的卧室。
妈妈从洗漱间里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怎么了?」
继父默不作声。
「累了?」妈妈体贴地说,「我给你倒杯茶去。」
继父没回话,只是呆呆坐着。
我看着他,说:「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知道他听不到我的话,但我仍继续在说:「这么多年来,妈妈和我备受别人的冷眼,如果早知道这样,你一开始就不该闯进我们的生活。」
继父抬头,看向我。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的视线根本没聚焦在我身上。
他看着一个方向,又转向另一个方向,然后头低垂了下去。
我叹了口气,向我的卧室走去,想去看一下童年的自己。
现实中的地面有几个纸箱子堆在地上,我把它们踢开,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已经腐朽了,一推咯吱咯吱地响,跟手机画面中光亮的漆面门差别很大。
走进卧室,我看到童年的自己一下钻进了被子。
我顿生疑惑,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做过这个行为。
我用手机看了一圈房间的布置,跟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奇怪,什么地方都是一致的,却为什么偏偏我的行为不对?
来到床前,我看到被子里的自己竟在瑟瑟发抖。我在床前站了几分钟,他始终在被子里没出来。
我自言自语:「你到底在干嘛啊?」
突然,他掀开了被子一角,惊恐地看着我,问:「你是谁?干嘛来我家里?」
我回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你能看见我?」我惊讶地问。
他惊慌无比,向床角缩去。看来我这句话吓到了他。
我说:「听着,你可能觉得有点离谱,但我是未来的你。」
「你……怎么,证明?」他口齿哆嗦。
我连着说了好几件只有我才可能知道的儿时事情,他听完口瞪目呆。
「这么说你真是未来的我啊!」他看上去有些兴奋。
「啊?你就这么信了?」这可比我想象中容易得多。
「对啊,《机器猫》《终结者》里都是这么演的,我就说是真的,天乐和海洋还不信。」
「搁昨天我也不信。」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等等!
一个想法在我脑中发芽,然后迅速长成参天巨树:
我可以跟儿时的自己对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改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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