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发表于 2023-2-18 08: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高中是在离家很远的镇里上的，镇偏校弱，不入流，交点钱就能上，跟县里的高中没法比。每年的毕业生里，考上重点大学的很少，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大多数毕业生也就考上个专科，有的还得再复读一年。
我在文科班，2004年，高三，我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叫芦雪的女生。她是高三学期一开学从其他镇调过来的。调过来后，插到我们班，住校。
1
芦雪模样一般，成绩平平，不怎么跟别人来往，穿着我们学校丑得出奇的校服，站在人堆里并不显眼。一开始，我们是再平常不过的同学关系，可时间久了，我却对芦雪莫名有好感，她越是低调不合群，越是普普通通，越让我感觉有吸引力。
我总能在一大群人里第一眼就看到她。有时碰个面，她冲我笑一下，我的脸能瞬间红到耳根，心里的小鹿何止乱撞，似乎人生的所有美好，都在那一刻的眼前。
我感觉芦雪对我没有感觉。因为我也是模样一般，成绩平平，家境很差，一年四季穿着校服和露着脚后跟的袜子，这样的男生在女生的眼中会自动过滤掉。虽然和她在一个班里朝夕相处，但是我们很少交流。有过几次想表白，但怕学校发现后的满城风雨，怕家长知道后伤心失望，怕同学笑话，怕被芦雪拒绝。
在爱情面前，人总是进化得十分谨慎，又退化得万分卑微。
高考前一个月，填志愿。那时的政策是先报志愿，再考试。我暗自琢磨，如果以后想追到芦雪，就得跟她报考一个学校，这样追她的成功率大一些。
按照当时模拟考的成绩，我们两个人的水平不相上下，正常发挥，也就考个三本。学校为了不影响学生的情绪，对每个人报考的志愿都是严格保密的，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芦雪想报考哪个学校的消息。
我心里挺急的，跑去跟卖包子的成哥诉苦。成哥是和我谈得来的朋友，在学校门口开早餐店，卖包子豆浆。他的包子薄皮大馅，好吃又极便宜，我高三那年前前后后去那里吃了不少包子。成哥虽然年纪比我大很多，但聊得来。更主要的是，他会看面相，也会看天象。
一次，他告诉我说，每个人生辰八字，都对应自己的文曲星，在学习的时候，要坐在自己文曲星对应的位置，就能提升学习成绩。有一段时间我照他说的做了，隐隐感觉成绩确实有提升，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神助。不过后来我又专门避开了文曲星的位置，怕自己的成绩和芦雪拉开距离。
跟成哥一说芦雪的事，他就说：“噢，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是不是就是那个个子不高，胖胖的，总梳两个辫子的女生？”
我说：“是，你觉得怎么样？”
成哥点头说：“嗯，跟你挺配。”
我说：“那是啊，我的眼光还能错了？”
成哥说：“我看难成。”
我说：“为啥？”
成哥说：“感觉那个女生怪怪的。”
不过，既然我跟成哥吐露了心思，他就绝对会帮我。成哥说：“我教你个办法。”
我赶紧问：“有什么追女生的攻略？”
他说：“你可以去咱们镇西边的清塔寺拜拜，那里求事很灵，有求必应。”
2
清塔寺我知道，在镇子边上，是个占地不大的小寺院，只有一个和尚住寺，寺内有塔，叫清塔，明朝的，有三四百年了，摇摇欲坠。寺院给镇里打过几次重修的报告，但镇里没有资金，就一直拖着了。
一年前，摇摇晃晃的清塔竟然倒了。
清塔共有七层，从第二层往上都倒了。倒了后，寺里又向镇上申请修缮资金，镇上说的向县里申请文物保护资金。申请快一年了，资金还没有下来。
不过成哥说：“倒了没关系，倒了也灵。”
马上要高考了，课程很紧，模拟的卷子一套接着一套，学校看得很严，住校学生严禁外出。尽管如此，我犹豫了两天，还是决定冒险去寺里拜拜，临时抱佛脚，爱情险中求。那天，刚上晚自习，带班老师溜号了，我就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爬墙到了校外，奔清塔寺去了。
到了寺里，太阳刚下山，天还没黑透。寺门开着，我悄悄地走了进去，寺里一个香客都没有，冷冷清清的，那个老和尚正在厢房里呼呼大睡。
我没有惊扰他，按照成哥跟我说的，到倒塌的清塔前拜了几拜，把自己悉心准备的祈祷词默念了一遍，求神仙保佑，让我和芦雪都能考上大学，考到一个学校去，最主要的，是让神仙加持我，让芦雪能够喜欢上我。
塔前拜完，又到寺院唯一的大殿前去拜，大殿供奉的是佛祖释迦牟尼。殿门口摆着蒲团和捐款箱。我没有钱捐，便跪在蒲团上诚心地念叨了一番，然后磕头。
然而，就在我磕完第三个头起身时，忽然见到一个黑色身影向大殿后面走去。
我第一个想法是寺里那个老和尚，可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时虽然天色已经暗了，黑影只看到了轮廓，但我百分之百肯定，那个身影，我在哪里见过，有些熟悉。
我心里一阵狐疑，赶紧从蒲团上爬了起来，向大殿后面追去。大殿后面是一道门，出了门就是一小块菜地，是老和尚用来种菜的，不远处就是寺院的院墙，整个寺院尽收眼底，哪里有什么人。
揉了揉眼睛，见确实没人，想必是花了眼了，心想赶紧回学校要紧，便一溜烟似的跑回学校了。
3
进了班里，带班的老师还没回来，同学们都在安安静静地上自习，芦雪也在她的位置上低头看书，我的进出，没有引起任何同学的关注，包括她。
但是，许愿显灵了。第二天，跟我比较要好、跟芦雪也还能说上话的女生偷偷告诉我，芦雪透露了，计划报山东的一所二本学校。
这对我来说，虽然很意外，但却是个绝好的消息。意外在于，同学们由于整体成绩差，报考的学校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出市的都很少，更别说出省了。好消息在于，知道了她的去向，我就可以和她报一所学校了。当然，芦雪报的这所学校，录取成绩会比我们现在的成绩水平高一些，看来，芦雪信心挺足，这也让我有些压力。
我把这事给成哥说了。成哥很高兴，说希望我们俩都能考上。
不过，成哥祝福完，却加了一句话，说：“还是感觉那个小姑娘怪怪的，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气质。”
我问他：“你不是会看相吗？”
成哥说：“是倒是，不过这小姑娘的面相，啧。”
成哥“啧”了一下，没往下说。
沉浸在兴奋中的我，没理会成哥的说法。
人生有目标和没有目标，状态绝对不一样。反正那个时候觉得，芦雪哪里都好，全身散发着光芒，而我自己，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更加刻苦地学习，恨不得24小时不睡觉，每天捧着《等你在北大》这本书，心里瞄着山东的那所二流大学。
当然，只要一有空，就会幻想和芦雪的种种美好未来，幻想我们在大学的校园里牵手、恋爱，幻想我们共同参加工作，拼搏奋斗，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历经人生的酸甜苦辣，最后白头偕老。
日子飞快，转眼间到了五月底。每天还是各种喊口号，各种做卷子。那段时间学校为了给高三学生补身体，下了血本，食堂每天加餐，低年级学生半年都见不到的鸡鸭鱼肉，我们每天可劲吃着。因此，我去成哥那里也少了，多数都是在学校食堂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临近毕业，同学们都很珍惜当下的情谊，都喜欢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之外，联络联络感情，互相送送毕业照，写写留言册。
这是我跟芦雪接触的好机会。
跟其他同学一样，我准备了一本留言册，找每个同学给我留言。同学们都很热情，认认真真地写对我的祝福语，有的关系很要好的同学，还深沉地写了一大页纸，诉离别苦，叙同窗情，看了确实心里很热乎，很感动——尽管很多年后，有很多同学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然而，当时最让我亢奋的，不是那些同学的真情，而是芦雪的“告白”。
当我反复分析她的留言时，我确定这就是很含蓄的爱的表达。那天，她在我的留言本的最后一页，工工整整地写了六个字。只有六个字，却成了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掉的一句话。
她写道：“我们还会再见。”
4
我们还会再见。这不就是告白么？这不就是一种暗示么？是的，绝对是。我拿着她写的这几个字，像拿着洋洋万言的情书一样，足足看了一个晚上。
跟成哥说了这个事，成哥很高兴，但又皱了皱眉头，说：“这姑娘，鬼主意倒不少。”
我忙问：“什么鬼主意？”
成哥说：“哦，没什么，这话没什么特殊意思吧，她写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以后每年你们都有同学聚会吗？”
他泼的冷水并没有让我懊恼，我笑着对成哥说：“还真得感谢你呢，没准真是在清塔寺求来的姻缘呢，哈哈哈，我看清塔寺应该叫情塔寺。”
成哥见我说到清塔寺，才想起来告诉我说：“前几天，清塔寺的塔开始重修了。”
我说：“哦，有钱了？ ”
成哥说：“是啊，等了这么长时间，县里终于给镇里批钱了，好几百年的塔，不修可惜了。小溪，你以后要是当官了，可得干点好事听见没？可不能像那些官老爷一样，作威作福的。”
他以前给我看面相，说我能当官——我猜测他跟谁都会这样说。
我没接他那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反倒问：“那塔什么时候能修好？”
成哥说：“不知道，可能很快。县里来了文物专家，正挖呢，听说塔底下有文物，没准能挖出佛祖舍利或者什么宝贝来，那清塔寺可就出名了。”
到了6月初，每个人的知识水平也基本上定型了。学校为了让我们减轻压力，以最好的心态迎接高考，逐渐有意放松了对学生们的要求，让学生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回家回家。
我离家远，没有别的地方去，便每天到成哥的店里坐一会儿。每次去，他都会给我讲起这几天的各种新闻。
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成哥就是个广播站。他跟我说，我们学校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好上了，说我们学校的哪个副校长家里是干啥的很有背景，说镇上哪家店是黑店，哪个店的老板娘不正经……
然后，他说到清塔寺。他说：“你猜，清塔寺地下挖出了什么？”还没等我猜，他又接着说，“嗨，啥宝贝都没挖到，原来塔底下是一个坟。”
我一听是坟，倒很纳闷，什么人做了多大的恶事，居然用塔来镇压。
成哥说：“镇压倒不见得，也可能是用塔来施法术的。”
我问：“什么法术？”
成哥说：“说了你也不懂。”
成哥接着说：“专家把塔移开，发现塔下面是空的，被一尺厚的大石板盖着。掀开石板，居然是一口棺材。根据建塔时间算，应该是明末的。以为棺材内是寺里曾经圆寂的和尚，结果打开棺材一看，是一身女人的衣服。
“专家据此推断，这可能是一个有钱人家的人，意外死亡了，没有找到遗体，所以葬了衣冠冢。至于这塔，可能是先有墓，后建塔，有了塔，最后才有了寺。
“专家的解释，既牵强却好似有道理，不过，毕竟是个几百年的墓了，也有一定的价值，所以镇上就把墓留了下来，在原址上重新把搭建了起来。”
5
高考前的最后两天，学校放假了。我决定在放假前，对芦雪表白。自从有了她的留言之后，我专门分析了几次她看我时的眼神，的确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我觉得她对我是有好感的，表白的成功率很高。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把每个人都晒得很暖，像是全身发光的神一样。同学们三三两两在学校的操场上、树荫下，散步、聊天、话别。
我在教学楼一侧找到了芦雪。我的女神，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凳上，一动不动地发呆。
我走过去，紧张到眩晕，但又感觉很神圣，好像要完成一场战斗一样。走到芦雪身边，我不自然地搭了句话，等到她抬头看我时，我像背课文一样，把背了很多天的表白词念了出来。
我告诉她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她，毫无理由地想跟她在一起，也和她报了同一所大学；我告诉她我想对她好，前路很长，牵着她的手走下去，就不会那么孤独；我告诉她我会一直伴着她，不管是天涯海角，平生如影相随……
我记得我说了很久，很久，但其实就那么几句话。
等我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芦雪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就哭了，她捂着嘴很伤心地“呜呜”地哭。哭得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等着她哭完。
有一刻钟，芦雪哭完了，但仍在抽泣，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鼓着红眼睛看着我，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一直看着，像是要把我每一根头发都要记清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像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又像是永不相见的悲伤。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在哭过、看过之后，转身走了。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处，不知所措，好像这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一样。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当然，我更没有想到，这一眼望尽，便是结局。
两天后，2004年的6月7日，我参加了高考，我和芦雪没有分到一个学校的考场，考试期间，没有见到面。
考完试，我就找芦雪，想知道她的成绩怎么样，没想到，她居然人间蒸发了。
先是听说她根本没有去参加考试，她考场上的位置一直空着。到学校查，学校也发现，她转学过来登记的信息和联系地址，都是假的。她和所有同学断了联系。
班主任说，考前一天，芦雪跟老师汇报，她要收拾行李回家了，第二天自行前往考点参加考试。老师分析，她可能压力过大，晕场，所以放弃考试了。
我在学校周边游荡了很多天，始终没有芦雪的消息。找不到她，我心里没着没落的，每天都到跟芦雪表白的椅子上坐一会儿发呆。我还担忧她是不是因为我的表白而受到了伤害，是不是因为我的表白而毁了她的前程？
她说过，我们还会再见，我们怎么才能再见？
6
那天，学校门岗大爷告诉我，学校要封校了。言外之意，就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晃悠了，该回家了。
想想高考完还没有回家见父母，心生惭愧，于是决定先回家一趟，然后再继续打听芦雪的下落。
做了决定后，晚上，我来到成哥的店里，跟他道别。破天荒地，那天，我和他喝起了酒。他依然天南海北地聊，我却心心念念，三句话离不开芦雪。
他说清塔寺重建好了。我说：“建好就建好吧，不过清塔寺到底不灵，我以为和芦雪的姻缘能成，结果还是一场空。”
说着，我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继而，又张着大嘴嚎了起来。
哭芦雪的不辞而别，哭自己的卑微无能，哭梦想的遥不可及，哭人生的反复无常。
这一通哭，让成哥也是泪眼婆娑，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人生种种。
“小溪，踏踏实实去上大学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人生路短，眨眼就是百年。”
“成哥，你喝多了。”
成哥幽幽地看了看我，不再说话。他确实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嘴里嘟囔着：“小溪，你不要埋怨我，其实，我知道那个姑娘在哪里。”
我“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成哥？你说啥？”
成哥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折叠的纸条，递给了我，我拿过一看，上面是一个地址，就在学校的附近。
我转身冲出成哥的小店，顺着地址跑了过去。我激动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的芦雪原来就在不远处。我狂奔下去，口干舌燥，浑身湿透，喝下去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
我一直跑，一直跑，记不得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到深夜，才看到芦雪的家。
可是，深更半夜，她家却灯火通明，大门敞开，雄伟肃静的大院门上，两边挂着白纸引魂幡。向里看去，偌大的院子里，搭着一个灵棚。灵棚下，一口上等木棺，棺旁跪着一些人，呜呜咽咽地哭着“辞灵”，有几个和尚坐在棺材旁边，“当当”地敲着木鱼。还有一些人穿着孝服，在院子里外进进出出。
芦雪家里有白事？怪不得她一直没露面，是至亲死了？我赶紧趴在门口向里看去，这一望，我狂热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地狱最底层。
棺材前的牌位上赫然写着：“爱女芦雪之灵位。”
7
芦雪死了？一瞬间，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样，脑袋中一阵鸣响，浑身战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着就要冲进去，这时，从院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孝服的男人。我跨步迎上去，紧张地问道：“这是芦家吗？”
那人抬头看看我，诧异地点了点头。
我问：“芦雪……在家吗？”
那人问：“你是来吊孝的吗？”
我摇摇头道：“不是，我找芦雪，我是她的……同学。”
那人皱起眉头，“同学？我家姑娘已经仙逝了。”
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了一句：“她……她是怎么死的？”
那人瞪了我一眼，“我家姑娘看上了一个穷书生，老爷不同意，姑娘就上吊了。”
芦雪自杀了？我的心里一阵颤抖。她爱上了一个穷书生，那个书生是我吗？是因为我的表白？这个就是和我要“再相见”的芦雪吗？是的，一定是的。
芦雪死了。我心里的女神，居然因我而死了。想着想着，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芦雪家的大门口。可是，就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我见到芦雪家的院子中，来来回回忙活着的人里，闪过一个穿着孝服的、却十分熟悉的背影。
成哥？
我心中一个闪念过去，昏了过去。
8
“喝口水吧。”
这是我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是清塔寺的那个老和尚。此时，那和尚正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早间新闻》。见我醒来，他回手把他正在喝水的茶缸子递给了我。
我犹豫了下，没接，赶紧问：“我在哪儿？”
老和尚把昨天我醉倒在寺门口，他又把我抬到寺里睡了半宿的事说了。又说：“年轻人，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喝那么多酒，醉倒在寺门口。这是被我发现了，要是被狼叼走了，真是……唉，阿弥陀佛。”
我一愣，忽地从老和尚的睡榻上坐了起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昨天夜里醉倒在寺门口？我没有去芦雪家？纸条上的地址是哪里？成哥为什么会在芦雪家？
想着想着，突然一种悲戚之感涌上心头，赶紧下了榻，往学校门口的成哥早餐店跑去。
被我猜中了，成哥不见了。他的店里，还摆着我们俩昨夜吃过的酒菜，只是人不见了。问了左邻右舍，都没有见到人。
此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成哥和芦雪，都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又回到清塔寺找老和尚，但是没有和他说芦雪和成哥的事，只探听了一些消息。
“大师，前些日子修塔，地下挖出了什么？”
老和尚说：“清塔挖开的时候，地下是一主一仆两口棺材，这种墓都是主人死后，和主人感情很深的仆人自愿陪葬的。因为仆人地位较高，所以会有仆人棺。不过这两个棺都是衣冠冢。”
也就是说，两个棺材里，都没有尸体。
我明白了。
芦雪就是塔下主人棺的主人。一年前，塔倒了，她的原身出来了，遇到了我，但是，她只是一个幻化为只有人身却不能转世的人，不能和我在一起，还得回到棺木里去。
记得成哥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死后，灵魂在六道轮回中转世，但尸身也可以幻化成人，来到人间，看看自己将要转世的人过得好不好，帮助转世的“自己”完成前世心愿。
9
其实，这只是我的推断。活生生的芦雪消失了，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就是清塔下的棺中人。我想求老和尚再打开那两口棺材，但还是放弃了。
我怕。
怕她真的在棺里，又怕她不在。
她在，我怎么办？她不在，我又能如何呢？
我昨晚经历的，是成哥告诉我的几百年前的故事。他想告诉我芦雪的前世今生，也是为了让我了却这段“孽缘”吧。
可是，我如何了却呢？我们永远不能再相见了。
也许真就如成哥所说，有些人的缘分只有那么长，缘分没了，那就真没了，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见。有些人，来到这人间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另外一人了却未了的缘分，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冷不热的关系，其实都是注定的。
我和芦雪的缘分，也就只有这一年，然后互不相欠，一点都不相欠，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我有时也在想，大概真的就从来没有芦雪这个人吧，这一切，都是我高中时的一个梦。也许若干年后的史书上，也会有一个关于书生和女鬼的故事。
10
半个月后，山东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最终，我一个人来到那个曾经幻想过多次的城市和学校，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读书，但却好像有人陪伴一样。
用了两年时间，我把芦雪和有关她的一切，都藏了起来，不再放在心里那么明显的位置。我把她在我留言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的、我看了无数遍的六个字，忘记了，撕掉了，焚毁了。
大三那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雪下了一个月，停了，见到了久违的太阳。见到太阳的那天，我遇到了我的女友，现在的爱人。
我和她一见如故，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她不嫌我家境贫困，待我很好，很温柔，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爱情的力量。
大学毕业后，我和女友在一个城市工作，一起奋斗打拼。一切水到渠成，我向女友求婚，女友答应了。
结婚那天，我和女友交换了戒指。司仪问我：“还有没有话要对爱人说？”
我想了想，轻轻问她：“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女友抬头看我，眼神坚定而又温情，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
（完） |
|
窥视卡
雷达卡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抢沙发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