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所能及为银河系医疗卫生健康做一份微薄的贡献,是地球的职责所在。
方医生,这是地球首次地外援助,一切就拜托您了。
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一句话,我知道自己作为地球顶尖的流行病专家,此行任重而道远。
因此从接到援助通知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不敢怠慢,联络团队,办妥出地手续,核实船票,收拾行李,果决地做完这一切,我抬眼看向她。
这是跨越了多年的相视,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我的妻子了。
「你还会回来吗?」她问。
她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黝黑的脸掩在阴影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对上那双灼热而迫切的眼睛。
事到如今她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似乎以为现在还是上天一次就是一辈子的时代。
「会的。」我敷衍地应和一声,懒得多作解释。近来为了地外援助计划忙前忙后,多日下来我已心力交瘁。
妻子也不再多问,这反倒令我意外,她移开眼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衰老」这个词。
我看着她的眼睛,进而意识到人类的衰老并不在于那些具有实体的外在表征,而在于眼神。
妻子的眼里混杂着疲惫、忧虑、不忿、失落带来的沧桑感,这些情绪并非突然而至,而是经年累月逐渐充裕,浓烈得如同瘴气将我裹在其中几欲窒息。
多年以前从我们上大学开始,我就在不停地让她失望。而她也是。
我还年轻呢,满腔热血抱负,志在星辰大海。
最终妻子转身走进她的农田,不再回头。
我敲了敲额头睁开眼睛,向舷窗外看去,那颗蓝色星球已经离得很远了,控制中心提醒我拉下遮光板,因为飞船正提速,即将经过太阳。
我断绝了最后一丝留恋,回头放眼看整个船舱,满座皆是我的同乡。
离开地球之前,我们来自全国各地,亚裔,非裔,欧美裔,可细分为不同人种,但离开地球后,我们共有的名字是「人类」。
这是地球首支出征星辰大海的医疗专家援助组,包含一百人的精英部队集结在这艘太空飞船上,此刻正跨越茫茫宇宙前往远在太阳系外的目标援助星球,半人马座比邻星。
数百年前,自商业太空旅行启动开始,地球逐步和星际接轨,突破科技的瓶颈,破解时间的奥秘,最终迎来了大爆炸式的快速发展。
我们的文明一路高歌猛进,以往受技术限制而「闭关锁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和平的对外开放让地球人享受到了时代的红利。
长久的星际外交下来,人类愈发认识到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
千年以前的古代人听闻雷霆阵阵会认为是天谴,看见陨石坠落会认为是末日;百年以前的古代人创作出的科幻作品,大多是关于外星如何侵略碾压地球。
然而真正发展到这个时代,接触了外星文明,才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可怕。
宇宙中资源无穷无尽,朋友却是难能可贵的,所有星球都奉行和平共处、互不干扰的原则,这是地球文明上升两个等级后才发现的事实。
「我不后悔自己做的所有决定,尽管这些决定都与妻子的意愿相背离。毕竟她已经落后于时代了。」我谈及妻子,「说来可笑,她到现在还在种地,当个农民。」
「农民是伟大的,但农民已经留存在历史书中了。」坐在我邻座的是外交官查尔斯,最开始便是由他负责与比邻星对接的。
「农业早已实现全面自动化,她这么做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是的,她重拾了几百年前就被淘汰的职业,现在还算好一些了,前两年还搞养殖业。现在她终日在田间劳作,活像让·米勒笔下的《拾穗者》,那是几千年前的一幅名画。
「她原本真的很漂亮,如今晒得浑身黝黑,这种行为除了自我封闭,真是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方医生?」
「大概是时代的零余者在做徒劳的抗争。我的妻子抵触科技发展与星际开放,奉行闭关锁国,准确说是『锁地球』。」
「星际化的时代,这样的思想确实不可取。」查尔斯说,「即便自我封闭也无法阻止开放的大趋势,如果我说您妻子的行为像鸵鸟,希望方医生别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说白了我就是个带队医生,查尔斯可是政府官员。
「老实说,这次疫情我们地球能独善其身,不代表下一次灾难还能全身而退——当然我不是在诅咒地球,毕竟宇宙中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面对浩渺博大的宇宙,所有文明都是如此渺小,抱团合作才能共赢,这一次由我们去拯救银河系,下一次银河系的朋友也会来援助我们。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正是和平开放的益处所在。」查尔斯说。
「我同意。」
所以本次的援助计划中,比邻星是第一站,这之后地球还会派出第二支、第三支医疗援助组前往银河系其他星球,帮助它们的人民渡过难关。
地球将借此机会进一步加强星际合作,走向星际化。
讲到这里,与其说地球拥有着更先进的的医疗技术,不如说地球的运气更好一些,因为这医疗技术几乎和那颗陨石一样,是从天而降的。
事情要从 5 个月前说起。
5 个月前,地球航空航天局观测到太空中发生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天体分裂,半人马座受影响较大,太阳系也会受到些许扰动。
然而天体碎片不远万里来到地球时,仅仅变成了一粒弹珠大小的陨石,落在某欧美国家城市的中心广场上。在一旁玩耍的孩子捡起看了看,闻了闻,又扔掉了。
当天夜里,那个孩子发起高烧,头痛难忍,医生诊断是脑膜炎,儿童多发。然而第二天孩子的父母也开始发烧。
进一步诊断得出,这是一种经由呼吸道传播的病毒所导致的病毒性脑膜炎,传染性非常强,所感染的病毒却与寻常病毒性脑膜炎的致病因大相径庭,甚至无法判断病毒的从属。
短短一天内,那个城市就在不明传染病毒的阴霾中沦陷了。
直到接到通知,半人马座的几个星球也爆出类似疫情,地球才知道病毒是天体分裂后的陨石带来的。
在如今这个星际化的时代,各大星球往来密切,短时间内就蔓延到整个银河系,因此被称作「星际大流行」。
这场疫病针对的是所有星球的生物,而不同星球的反应程度也有所不同。
相比地球人,外星人对病毒更敏感,尤其是距离地球相对较近的比邻星,死亡人数指数倍增长,医疗系统濒临瘫痪,一时间整个比邻星哀鸿遍野。
其他星球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是勉强应付。总之各星球的疫苗研发迫在眉睫,否则就是全星系的末日。
地球的医疗团队也加紧研究治疗方案,中西医双管齐下。
我是中医的领头人之一,接到通知后连夜赶往研究基地,加班加点一个星期,没研究出头绪,却感染上了脑膜炎,多日高烧不退,和我一样的医生过了半数。
地球的研究原本正是这样,收效甚微,停滞不前,很多人都开始料理后事,我那田间劳作的妻子都接到了我的病危通知。
从天而降的灾难就这样走向无解,似乎真的像千年以前古代人所认为的那样,陨石坠落是天谴或末日。
然而疫情轰轰烈烈发展一个月后,忽然有了转机,我的神智在某一个早晨清醒了,其他患者的症状也均有所好转。
我们的身体和病毒和解,逐渐自愈,显然,虽然还是不知道那病毒究竟是什么,但地球人生命力顽强,以最快的速度产生了抗体,开始与不明病毒和谐共存。
有了答案再进行反推,医疗难度就降低了很多,之后的医学实验进展顺利。
而与此同时,太阳系外银河系内的其他星球正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同样捡回一条命的地球外交官查尔斯,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对疫情影响深有感触。
他认为率先走出疫情的地球肩负着拯救银河系的重任,并且地球应当借此机会,真正走向星际化。
之所以说是「真正」走向星际化,是因为在这之前地球和其他星球的关系算是网友,从未相互访问过。
地球离那些星球太远了,最近的半人马座比邻星,距离地球也足有 4.22 光年。
如果以地球对外开放之前的科技水平,去往比邻星需要 18000 年,开放后科技迅速发展,现如今只需 18 天就可以到达。
其他各星球的航空技术更是发达,来访地球应该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
看起来已经省时很多,但为什么不存在相互访问呢?因为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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