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父亲，都在流浪地球

星火车品

文|豆爸  原创首发|亲子学乐

今年的春节档电影热闹非凡，豆爸也去看了其中的几部。
在这些春节档的影片中，只有《流浪地球2》让我产生了二刷的兴趣，并且，我推荐大家可以带孩子去看《流浪地球2》。



因为这部科幻片可以启迪孩子对科学的兴趣，在他心里埋下科学的种子，也因为这部电影将在中国文艺史上留下印记，还因为，作为一个父亲，这部剧中的父亲形象，让我产生了很多思考。



《流浪地球2》是一部非常男性视角的电影，原著刘慈欣、导演郭帆、三位主演都是男性，电影所呈现的审美趣味和价值体系也非常阳刚。
这部电影里的两位男主角都是父亲，吴京饰演的刘培强，和刘德华饰演的图恒宇，都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即他们都是缺位的爸爸，都很少陪孩子。



如果按照西方的儿童心理学来判断，他们都是不太合格的父亲。
刘培强主动选择了不陪孩子。为了给家人和孩子争取进入地下城的资格，刘培强去做了领航员。
在月球危机时代，刘培强要在月球部署核弹，如果不是编剧开挂，他基本肯定会命丧月球。



在木星危机时代，刘培强常年在领航者号上冬眠，与家人相隔万里、不通音讯。
刘培强的工作，事多、钱少、离家远，不但长时间远离地球和亲人，而且九死一生、危险重重。
所以我们不难理解，由于缺乏陪伴，儿子刘启对父亲很不满，有很多埋怨。
但在观众看来，我们都觉得这个中国式父亲是伟大的，他把生的希望留给家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他用自己的远离，换取孩子的生存。
图恒宇则是被迫陪不了孩子。由于车祸的“意外”，女儿丫丫去世。作为架构师，图恒宇把此后的半生都奉献给了“数字生命”技术，但在技术的限制下，女儿丫丫始终只有2分钟的生命。
那时，他每天都和计算机里的女儿见面聊天2分钟；但当他发现新的量子计算机有可能“给丫丫完整的一生”后，决定和“两分钟女儿”分开。
这一次分离，就是14年。14年里，他压抑着对女儿的思念，摒弃个人生活，苦心孤诣地研究量子计算机技术。



直到头发花白，图恒宇才终于有机会让女儿“重生”，而他的选择是违法的，为此被关入监狱、取消地下城资格，直至最后“死去”。
但中国观众也都能理解这位14年不见女儿的父亲，因为我们知道他把痛苦留给了自己，用自己的14年，换了女儿70岁的完整一生。



在这部电影中，导演做到了最好的平衡：
作为一部灾难片，两个父亲都选择了自我牺牲来保护儿女。
作为一部科幻片，两个父亲又不用真的牺牲自己来保护儿女。
所有的文艺作品，都是社会文化的映像和投射。刘培强、图恒宇这样的父亲，也是千万中国式父亲的投射。
在我们的文化里，“父亲”这个形象一贯是忍辱负重的、韧性十足的，他们尽量隐藏自己的脆弱和无助，而把坚韧和顽强呈现给家人。
这些父亲，为了让儿子活下去、给女儿完整的一生，可以舍弃个人的生活幸福，乃至生命。
这种父亲的形象，根植于中国的文化土壤。
在同类型的美国电影中，也有很多父亲，但他们的选择截然不同。


仍在热映的《阿凡达2》也是一部科幻片，也是以一个父亲为主角。
当杰克面临同样的“亡族灭种”危机时，他的选择不是牺牲自己换取家人平安，而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逃走。
他会低下高昂的头颅，收起骄傲与尊严，请求别人给与庇护，但绝不会放弃对家人的陪伴。
哪怕是逃亡，哪怕是战斗，也要一家人齐齐整整。


十几年前的另外一部科幻灾难片《2012》，也是以一位父亲为主角，讲述他如何带着孩子一起登上末日方舟。
在这个过程中，哪怕再危险、再绝望，他也要和孩子在一起，绝不肯放手。



更早之前，另有一部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科幻灾难片《世界之战》，同样是在末日背景下的父女逃亡，它的情感主线则是一个平时吊儿郎当的父亲，在关键时刻爆发了能量，带着年幼的女儿一起逃脱外星人的魔爪。



在非科幻电影中，美国父亲也不会放弃对孩子的陪伴，比如《当幸福来敲门》中，威尔·史密斯即便睡厕所也要带着孩子；《我是山姆》中，弱智的父亲也绝不会离开女儿；《美丽人生》里，住进集中营里的父子也要一起“游戏”……



美国电影里的父亲，必须要时刻陪伴孩子，才能表现这个父亲的伟大，而离开孩子的父亲，几乎都是反面角色。
以《流浪地球》为代表的中国式父亲，则很不一样，他们通常会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而不陪伴孩子。
这些父亲的不同，既是电影美学的选择不一样，也是因为社会文化对于父亲的要求和期望不一样。
豆爸甚至觉得，如果由美国人来拍《流浪地球2》的话，更可能的情节是图恒宇带着丫丫（或者刘培强带着刘启）强行闯入地下城，机缘巧合拯救了一次地下城危机，最终获得庇护。
本来是一个不靠谱的父亲，但通过这一路的艰难险阻，父子/父女达成和解，合家大团圆。



所以，不同社会文化下，对于父亲的刻画会有很大不同。
美国式父亲在面对绝境时，一定会时时刻刻带着孩子，穿越危险、险象环生，最终达成亲情的大团圆。
中国式父亲在面对绝境时，则会选择把孩子放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而由自己去承担那些危险和屈辱，等“鲜花挂满枝头”时，让孩子去享受就可以了，哪怕那时候自己已经看不到了。
或者，我们更简化地总结一下：美国父亲强调陪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中国父亲重视供养，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电影之外，现实世界中，依然如此。



1989年，35岁的丁尚彪离开妻子和年幼的女儿，到日本打黑工。这一去，就是15年。
丁尚彪做出这个选择，原因很简单，是为了还债，给老婆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而他，也做到了不忘初心。



丁尚彪在日本东京做过一切工种，无论是洗碗工、清洁工，还是到工厂打工，只要别人不嫌弃他是黑户，给什么活干什么活。
他经常一天做三分工作，经常全年365天无休。
他每天工作到凌晨，那时公交地铁都已经停运，他也不舍得打车，都是走路回住处。
而他租住的房子，是30年房龄的木板房的阁楼，里面没有浴室，他平常都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洗澡。
他当然也不会下馆子，都是赶在超市关门前去买那些即将临期或者要被扔掉的青菜和食物。
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和房租，他把余下的所有收入，都寄给了国内的妻子。
在八九十年代的日本，工资收入比中国高很多，他一天能挣1000元人民币，相当于中国10个月的工资。



毫无疑问，这些收入对于丁尚彪来说是一笔巨款，但他本人没有任何积蓄，所有的钱全部给了妻子女儿。
在日本打黑工15年，他只见过女儿一次。那时女儿考上了纽约大学，特意选择了一架在日本转机的航班。
因为丁尚彪是黑户，不能进机场，所以父女二人只能在附近的地铁站里见了一面，抱头痛哭。



丁尚彪用在日本忍辱偷生15年所挣到的钱，还清了家里的负债，供养女儿读完了美国的大学、硕士、博士。
这个中年男人，从35岁起，直到50岁，一直孤苦伶仃，但没有任何怨言。
没有人能否认，这位父亲、丈夫对家庭的付出。
令人欣慰的是，女儿在美国博士毕业后成了一名医生，有了家庭，并在2009年把父亲也接到了美国，一家人终于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在地球上流浪了20年，他才终于再次有了家。
2020年疫情期间，丁尚彪担心自己感染新冠，为此给女儿写了一封“遗言”，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了女儿，并说，如果他去世，把骨灰撒到大海即可，不要麻烦、不要葬礼、不要祭奠。



丁尚彪就是中国传统的伟大父亲，燃烧自己的一生，供养家庭和孩子。而且这样的父亲，在中国有很多很多。
很多外出打工的父亲，留下子女成为留守儿童，背负着良心和亲情的折磨，担心着孩子对自己的疏远，仍然会选择远走他乡。
很多父亲，把半生辛苦所得的积蓄用于给孩子买房、结婚，等到自己体弱多病的时候，却会选择不去医院。
他们，都不是儿童心理学意义上的好父亲，但他们都是好父亲。



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父亲还值得赞美吗？
哪个孩子不想要一个陪在身边的父亲，哪个妻子愿意拥有一个丧偶式育儿的队友？
一个抛妻弃子、远隔重洋、从不陪伴的父亲，难道能算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我们真正想说的，想和大家聊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父亲这个角色，只有一种正确做法吗？
在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几乎所有“先进的育儿理念”里，都在强调陪伴是唯一正确的育儿方法，是亲子依恋唯一可行的方式。
一个父亲，如果不能在孕期参与孕检、不能在产房外陪同，那就几乎不配为父。
一个爸爸，如果不能见证孩子的第一次站立、第一天入校、第一次换牙，那就几乎不配有孩子。
一个丈夫，如果把大多数的时间给了工作，把大部分业余时间用于工作应酬，那就不配拥有婚姻。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提供情绪价值、“哄好”自己的另一半，那就不配谈恋爱。
它们是价值体系中的一种，被大多数现代社会中的人所接受。这些说法，也都是对的，但，不是唯一正确的。



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每一对亲子关系的模式也都不一样，每个国家的社会文化不一样，每个社会对于父亲的期望也不一样。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接受了其中一种价值观，而把其余视为糟粕。很多冲突、很多矛盾，都是由这种价值观生发出来的表现形式。
豆爸这一代人，小时候的原生家庭，大多数甚至几乎全部，都是丧偶式育儿。
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一年有10个月不在家里，但当我们看到父亲、回想起父亲时，仍能感受到父爱如山。
就像是，刘培强、图恒宇选择了分离；杰克、汤姆·克鲁斯选择了相聚，但根源都在于爱。
既然都是爱，那就都是平等的。




相聚在一起的爱，并不就比分离的爱伟大、高尚、值得赞扬，反之亦然。
时刻陪伴、天天喊宝贝，是爱。忍辱负重、远走他乡，也是爱。
我们的父辈，以及我们，都成长在各自的文化、历史之中，各个文明的父爱表达都以爱为核心，但方式各不相同。
在春节返工的这个时间点上，网络上能看到很多留守儿童与父母分别的催泪视频。
他们做出了狠心的选择，就如同刘培强踏上了领航者号，图恒宇藏起了丫丫的磁盘，但在这份狠心之外，都是爱。
中国式好父亲，就像《流浪地球2》片尾曲的歌词，“我在，我一直都在”，虽然有时我并不在你身边。
如果我们可以随意选择，没有父亲愿意流浪地球。
但当我们没得选，中国式父亲愿意选择以流浪地球的方式，给孩子更好的托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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