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ew 视角 | “天堂之门”通向的绝非天堂

令狐佳人

如果说起“世界末日”，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或许有人会提起2012，这个关于世界末日的语言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渐渐被人忘却的“梗”。不过，或许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个隐隐的恐惧——世界末日是否真的会到来？


这样的恐惧并不是因为“2012世界末日”才产生的，事实上，在上世纪末，随着千禧年的脚步越发接近，“末日论”也开始四处传播。在美国，更是涌现出了各种邪教，他们提倡一些极端的言论和行为。“天堂之门”就是其中之一。
1997年39位天堂之门的信奉者在一家叫做玛丽卡伦德的餐厅享用了一顿晚餐后，所有人盖着紫色的裹尸布，穿着黑色的耐克跑鞋，在药物的作用下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图 | 39人在豪宅中被发现时的样子

这起集体自杀时间震惊了全世界，更令人们惊讶的是，信奉这一邪教的教徒都是各个专业领域的高级人才，“天堂之门”的创始人之一，阿普怀特更是罗马天主教大学的音乐教授。这些明显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为何会接受“外星人会开着UFO将他们接走，让他们成为他们的一员”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呢？
2020年由HBO推出的一部4集系列纪录片试图寻找答案。同时，随着之前在网络上突然出现的QAnon组织在美国掀起一阵“阴谋论”的巨浪，《天堂之门：邪教崇拜》似乎也在试图给观众敲响一记警钟。



图 | 由HBO MAX出品的关于“天堂之门”组织的全新4集纪录片


作者 | 简·波顿
译者 | 菜菜
原载于Vanity Fair，本文有编辑删改
1997年，39具尸体在加利福尼亚州兰乔圣菲的一处豪宅中被发现，仅仅是两周多后，电视节目周六夜现场嘲讽了这群死者。周六夜现场的开场，“连线”了威尔·费雷尔（Will Ferrell）扮演天堂之门邪教组织的首领马歇尔·阿普怀特（Marshall Applewhite），这群人置身在外星人的飞船上，就好像他和他的追随者真的成功登上了一艘从海尔波普-彗星飞来的外星人的宇宙飞船。这群死者为了追寻自己深信不疑的外星飞船，服下苯巴比妥和苹果酱的混合物后，再将塑料袋包裹在了头部，并因此导致死亡。



图 | 《周六夜现场》节目中，威尔·费雷尔饰演的阿普怀特坐在画面中央，“高兴”地向主持人汇报在UFO的生活。

这个片段出现在2020年HBO MAX的4集纪录片《天堂之门：邪教崇拜》中。在对这个邪教以及其导致的可怕结果的调研过程中，导演克莱·特维尔（Clay Tweel）被周六夜现场的这一举动所震惊了。“这是一起自杀，这很邪恶，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却成为了笑柄。”他在一次访谈中这么说道。



图 | 导演克莱·特维尔

多年来，天堂之门的成员都被视为怪人。然而这部由HBO MAX 出品的这个系列，以及2018年由格林·华盛顿（Glynn Washington）制作的播客，针对这个长达22年的团体的活动进行了一系列有深度、富有同情心的调查反驳了这一观点。通过他们的调查，我们也得以看到这个团体从一个原本无害的新世纪运动到一个被孤立的世界末日崇拜邪教的转变过程。



图 | 天堂之门的信徒

通过对学者、曾经的团体成员以及死者后代们的采访，观众们也逐渐获得了这39人是如何相信一架ufo会降临并带着他们去向天堂，又是为何他们要抛下自己的“人世间的交通工具”等等谜团的答案，这个系列也将天堂之门事件置于一个令人更加熟悉的环境中进行讨论——基督教末世论。



图 | 天堂之门的网站，网站LOGO仿佛就像一架UFO在向地球“敞开大门”。

阿普怀特，一个长老会牧师的儿子，与邦妮·耐特尔斯（Bonnie Nettles）一同创建了这个团体，他们坚信自己就是《启示录》中提到的两个见证者，也因此他们坚信当他们被UFO接走后，他们的身体会转变成更上等的种族。之后，阿普怀特认为自己是基督再临——而千禧年的到来就是他将他的团体带到所谓的“更高的境界”的时刻。





图 | 阿普怀特和邦尼，天堂之门创建者。

天堂之门在1970年中期开始发展，那个时间正是美国经历了越南战争结束以及尼克松遭弹劾的时候。“末日说”也逐渐在这个动荡不安，一切充满未知的时代崛起。滑铁卢大学的社会与宗教教授，罗恩·道森表示，“人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中迷失了，而末日说则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简单的，直接的答案。”比如说，神自有计划；善恶之间有明显的区别，遵循一套特定的行为将保证善的胜利，同时因为神自由计划，极端行为也是正当的。



图 | 天堂之门的日常活动，图片中最右的男子就是阿普怀特

公众们也坚持认为这些信奉末日说的邪教成员是离群的人，他们丝毫不认为自己也有可能会步上他们的后尘。但事实上，我们与“邪教”的距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近。例如，朝圣者和清教徒本身就是世界末日思想家。至少早在约翰内斯·凯尔皮乌斯（Johannes Kelpius）的《荒野中的女人协会》（Society of the Women in the Wildership）中就认为世界末日将在1694年终结，此后，公开的世界末日组织在美国就已经大量出现。道森说：“愿景的一部分是去新的应许之地。”这一切都在早期的论述中：美国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特殊国家的命运。



图 | 曾经缝在天堂之门紫色斗篷上的袖标，上面写着“天堂之门撤离小队”

特维尔从2018年开始开始制作这部作品，这又是一个动荡不安，充满变数的时期。当他在看新闻时，他意识到美国的情形就好像自己为这部纪录片而采访的学者所说的话那般：一位领导人声称只有自己能接触到真相，其他一切都是假新闻，只有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唯一一个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人。“随着唐纳德·特朗普周围的个人崇拜越来越强烈，两者之间的相似性也越来越强。”特维尔表示。  



图 | 竞选中的特朗普与他的拥护者，拥护者高举着“谢谢你，耶稣，给了我们特朗普总统”的标语

尽管这个系列并没有涉及到如今的时事，但是如今社会和政治分歧恰恰是推动特维尔去拍摄这个组织和展现这个组织的极端信仰的动力之一，“当观众看到他人的想法被分解到自己可以理解的东西是很重要的”，特维尔说。最近诸如“QAnon”（有译为“匿名者Q组织”）等社会现象与先前的包括天堂之门在内的末日组织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之处。“这其实是同一套语系”，道森说，“相信这个计划。好好享受这场演出吧。想到一切都要结束了，坏人会受到惩罚。特朗普是一个弥赛亚的人物，在这里排干沼泽。”





图 | 在美国掀起浪潮的“QAnon”组织，匿名者Q的真实身份至今是一个谜团。

这些团体很少以暴力结束；通常，当一个被预言的末日的日期过去而无事发生时，追随者就会散去。但是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固执己见。在这部作品中，宗教学者雷扎·阿斯兰（Reza Aslan）提出了认知失调理论，因为它适用于失败的预言。总的来说，由于人类的大脑并不喜欢同时又两种互相矛盾的信仰，它会努力让有分歧的想法最终成为统一——无论是接受这个预言是假的这一事实，或会自发创造出一种为什么末日会“迟到”或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降临的解释。对于天堂之门事件来说，显然后者发生了。



图 | 当这39具尸体被抬出豪宅，而这个悲剧的源头就在阿普怀特的一念之间。

1985年，耐特尔斯因癌症病逝。如果一具身体已经不再存在，那么她又如何能成为外星人？“耐特尔斯的去世，天堂之门最重要的观点，肉体转换这点被彻底破坏了，”在纪录片中，阿斯兰这么说道，“所以现在，这变成了精神上的转换。我们将留下我们的肉身。”他推测，如果耐特尔斯还活着，这些人或许就不会自杀。就好像天堂之门的成员们以阿普怀特为风向标，阿普怀特也视耐特尔斯为自己的指路人。当他无法再获得她的指导，这整个团体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极端变化。



图 | 阿普怀特在自己的“谢幕影像”中，视频中的他坚信地球即将灭亡，世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与他一同“离开”。

这种认知失调也正在QAnon的社群中发生。他们的领导者，匿名者Q预言了红色浪潮——但是随后，特朗普在选举中失利。由此，QAnon沉静了11天。“人们吓坏了，”道森说，“人们的想法是，我们需要我们的先知领袖来解释这些令人困惑的事情。“如今距离Q上一次上线已经26天了。他的追随者们是接受这个预言是假的这一事实，还是会固执己见？匿名者Q，尽管依旧保持沉默，但似乎并没有真正的退缩。他的最后三个帖子中有两个包含了这样一个不祥的预言：“没有什么能阻止即将到来的一切。”


“事实上，
末日还远未到来，
所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热爱，
去思考，去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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