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塔寺的故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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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塔寺是位于日照岚山区碑廓镇田家寨村的一座古寺。寺已破败多年，知道的人不多。但小时候，听过关于它的传说不少。搜集记录了两篇文字，影响不大，有些气馁。不过也有老乡问起，不是还有耙和尚的故事吗？于是重新振作，搜集资料。一查不要紧，安徽、河南、陕西等各地都流传过“耙和尚”的故事，版本有几十个，内容大同小异。又查阅《日照县志》《安东卫志》《青州府志》，发现明朝后期日照两位进士：安东卫苏京、后马庄李蕃，民间认为两人一正一邪，都与香塔寺渊源颇深，应该是耙和尚的故事的源头所在。遂续写结篇。


1香塔寺，一座乡间野庙，风云际会间，得皇命而扩建，一时风光无限。此后，历经唐宋元明四朝，出过多位得道高僧，香火一直颇为旺盛。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三月初三，适逢香塔寺庙会。方圆百里的善男信女都云集于此，一为祈福还愿，二为游览春光，一路人流如织。
临近山门处，一个瘸腿和尚，蓬头垢面，疯疯癫癫，一边张开双臂挡住进香的人群，一边对着门口的小沙弥大喊：祸事将来，山门莫开！祸事将来，山门莫开！小沙弥起初还是以礼相待，想劝开瘸腿的疯和尚，可眼见山门人群越聚越多，心中不禁焦躁起来。恰在此时，人群中挤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对着瘸腿和尚施了一礼，躬身道：“小生后马庄人李蕃。敢问大师傅，真能预知福祸？”瘸腿和尚答道：“那是当然。”
李蕃说：“那我请师傅测两件事。测得准，我就不进寺门。测不准，还请师傅再断一腿。如何。”
和尚只答一个字：“好。”
李蕃说：“我如进京赶考，不知能否高中啊？”和尚看着李蕃，答：“三年之内，进士及第。”
李蕃又问：“那我高中之后，如得高官，能管何事啊？”和尚答：“管马。”
李蕃听罢，大笑不止:“我能做高官？却是管马？难道是bimaw哈哈……”旁边跳过一个泼皮，指着和尚大骂：“你这秃驴，腿瘸眼也瞎！这是俺娘舅，你看他白净，就说他能当官？他除了会画几个字，半篇文章也做不来。他若能中皇榜，俺岂不能当这庙里住持？”说罢拉起书生就要往寺院里闯。
和尚转身细看两人，不禁大吃一惊，更加拼死相拦。
那泼皮乜斜眼睛看着和尚，说:“要不你也给我算两个？”说罢，从身边一个孩子手中一把夺过一个鸟笼，伸手将一只鸟儿抓在手心，阴笑道:“你说我手里这鸟，是死是活啊？”和尚一愣，知道如说是活鸟，泼皮手指一攥，那鸟必死无疑。如不答话，泼皮轻狂，也难保鸟儿活命。和尚只好答道:“死鸟。”泼皮哈哈大笑，手一松，那鸟趁势而飞。和尚口诵佛号，长出一口气。泼皮却不肯罢休，又一把抓过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强摁着逼其蹲下身去。转身奸笑着问和尚:“你说这丫头会尿啊还是屙啊？”眼见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大哭不止，孩子母亲哭喊着要上前拉扯，却被泼皮一把抱住，动弹不得。瘸腿和尚又气又急，踉跄着正待向前。忽听一声大喊:“住手！”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英气逼人，正挺身而出。泼皮一怔，就待发作，却见孩子身后四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正抱臂站立，怒目而视。


泼皮手上不觉松了，口中兀自强硬:“怎么，你要替这秃驴考校考校吗？”少年道：“佛门净地，岂容你这般无法无天？”那书生模样的人怕泼皮吃亏，敢忙上前道：“这位小兄弟，既然说到无法无天，我这外甥本就是个莽夫。“夫”可比“天”高一头啊！”
那少年冷笑：“夫者，土人也。不管他莽不莽，只要为非作歹，必有厚土压之。如敢称霸高出一头，那就斩了这头，还百姓一个太平天！”
书生闻言，不禁打了个寒噤，问道 ：“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少年道：“安东卫苏京，苏殿卿。”旁边的泼皮不敢和少年动粗，转而一脚踢开瘸腿和尚，拉起李蕃就闯进了香塔寺。那瘸腿和尚竟浑然不觉，兀自咕囔着：“夫、土、人头、太平天？天意啊！天意...”忽尔啼哭不止，忽又仰天大笑，跌跌撞撞，不知所踪。2
天启壬戌年(1622年）九月重阳，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正是登高远眺的好季节。这天一大早，千年古刹香塔寺便迎来了第一波香客。为首者，约莫三十岁左右，俊秀儒雅，英姿勃发，正是安东卫的苏京。因刻苦攻读，淹贯群书，文武双全，他月初刚被拔为贡生，月底就将进京入国子监读书。此番，苏京一来是为烧香还愿，二来是邻家张老太爷相求，说他的独生女儿前日到香塔寺烧香，竟在寺内离奇失踪，数次差人寻找，竟连找的人也没了踪影，所以请他帮忙探查。几日探访下来，苏京得知香塔寺里有个藏经阁，藏经阁的地下设有机关密室。不但是张家小姐，就连近年来失踪的数十名年轻女子都被关在此处。


带着探查时发现的证物------藏经阁门前找到的一把梳子、一根玉簪和一封血书，苏京来到县衙，请求派兵缉拿恶僧，解救被囚禁的女子。那知县本也是苏家旧交，听罢苏京陈述，忙将其引至书房，道：“香塔寺众僧的种种恶行，我早有所察。近年也曾数次参奏，请求准予法办，无奈恶僧势大，所请均被上司驳回。”苏京大感意外，问道：“区区几个小庙恶僧，能有多大势力？”知县道：“这寺中主持原是个泼皮，他有个舅舅，乃是后马庄村李蕃。这李蕃并无实学，不知如何就攀上了九千岁魏忠贤，做了他的干孙子。万历四十一年还中了进士，成为了当朝御史、太仆寺卿，掌管全国马政。如今，他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给他这太监爷爷建生祠，香塔寺也就是他的钱袋子。我这小小知县，实在得罪不起啊。”苏京听罢，怒火中烧，忿然道：“我即刻进京告状，哪怕豁上身家性命，把上天捅个窟窿，也要法办这群恶僧！”3
消息传到京城，李蕃却毫不畏惧。原来，天启皇帝朱由校好做木工，一应政事多交由目不识丁的魏忠贤专断。果然，苏京到了京城，不但见不到皇上，就连告御状的状纸都递不上去。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苏京急中生智。这一天，他找来一堆砖头，用锡纸包了，用漆金木箱装好，外罩红绸，着人抬着，来到魏忠贤府。他自称是九千岁干孙李蕃同乡旧识，愿献上千两黄金只求九千岁赐见。魏忠贤听说是个贡生，本不想见，只是碍于金子厚重，勉强让其进府。


苏京见到魏忠贤，先是假意奉承一番。趁其高兴，就把香塔寺和尚横行霸道、李蕃包庇纵容的事说了一遍。不料魏忠贤一听，涉及到他的干孙子，就要对苏京发作，可看看那些装“金子”的大箱，沉默良久道：“罢了，罢了。”苏京先是眉头一皱，继而大喜，忙上前道：“听九千岁懿旨，如拨云见日，沐浴春风。我不敢独享，愿以笔录之，传于乡里，使人人受益。”说罢，当堂借用笔墨，写下“耙了，耙了”四字，并请求用印。魏忠贤一听，心想：果然是李蕃那孙子的同乡，全是一副德性。不过这话虽是肉麻，可听来倒也舒坦。又看那字，虽全不认识，可暗中一数，却也与他说的字数一致，估计错不了，便笑着点头应允。掌印人见了，也不敢提醒，怕被误会是嘲笑魏忠贤不识字，于是盖上大印，交给了苏京。4
苏京拿到盖印手书，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青州府日照县，呈与县令，说：“大事已成。九千岁有令，香塔寺的恶僧，全部'耙了'”！
县令一见，虽心中生疑，但一来痛恨恶僧已久，二来手书上“耙了”二字和魏忠贤的大印果然不假，于是传令苏京带领三班衙役全部出动，救出被劫女子，并将香塔寺里的和尚全部抓来，逐一审明。苏京又安排人在大寺的东南方向平整出一片空地，将以泼皮住持为首的几十个罪大恶极的和尚直立埋于空场坑内，只露出光头。旁边几个壮汉套着犍牛，拉着耙地的耙等待苏京传令。此时，得知消息的李蕃恰好从京城急急赶到，申斥苏京假传口令，要求立即放人。苏京毫不理会，手持盖有魏忠贤府印的手书大声宣判：“我有手书在此，案犯中正差你一人，既以到案，一并拿下！”话音未落，早有愤怒的百姓对着李蕃一挠钩下去，将其打倒在坑里。苏京大声宣布：查明香塔寺等一干僧众勾结贪官，不守戒律，不遵法度，欺男霸女，劫掠奸淫良家妇女，危害一方，现经朝廷恩准，九千岁口令，施以耙刑。”随即一挥手，那几个壮汉赶着犍牛，拉着耙在那栽着和尚的空场上像耙地一样耙来耙去。但只见那些恶和尚和李蕃一起污血、脑浆四溢，顷刻间见了阎王。5
苏京做此大事，怕遭魏忠贤加害，从此远离京城，流连于山海之间。直至魏忠贤倒台六年后才重新复出。崇祯癸酉年(1633年）苏京中举人，丁丑年(1637年）中进士，后任监察御使，武选司员外郎等职。丙戌年(1646年）隐居日照岚山。据传岚山海上碑“星河影动”，“撼雪喷云”两幅就是苏京题写。


香塔寺遭此一劫，从此一蹶不振，香火惨淡。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原有99间庙宇和几百亩寺田仅剩三间大殿，孤零零地立于土坡之上。也许是听过太多传说的缘故，幼时上学每每路过，总觉得阴森可怖。


1995年春夏之际，有一疯癫人流浪于此，住在香塔寺。夜间失火，仅剩的三间大殿悉数烧尽，只剩断壁残垣。曾有田家寨老人传言：大火之时，有大蛇盘于寺内楠木柱上，直至化为灰烬，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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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针河畔水涔涔，如烟往事逝转瞬；是了是了有缘有份，非了非了却又沉沦。两行清泪雁飞分。
庭院萋草已深深，映阶青苔久无痕；终了终了无憾无恨，罢了罢了归去是真。一抔黄土作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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