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她肯定说的是鬼楼,但是今天我还真的哪儿都不能去,就对她说:“明天,明天我陪你去,好不?”
“为什么?”她皱起眉头。
“昨晚我们找到王月的尸体了,现在就锁在冰柜里,今天我和霖子都不能离开太平间,等过了今晚,她的事情办完了,我一定陪你去。”
我想的是办完一件事再说一件,省的最后哪个都没办成。
小雪听完没说什么,盯着我看了两秒钟,“那好吧,那就明天。”
说完她把手里的纸片放回到了兜里。
“那是什么?”我指的是小雪手里的纸片,本以为她是要拿给我看的。
小雪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值班室的电话响了。
“你先接电话。”小雪说。
我接听了电话,是王副院长打来的,他打电话过来就是确认一下值班室有没有人,因为他想现在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小雪听我说王副院长要来,就说,“回头再细说吧,你先忙。”
她不想见到王副院长或者他家的任何人,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王副院长来了,跟他一起来的人,还有他那个断了一只手的老婆。
我一看见他老婆,马上警觉起来,这个疯女人又要干什么。
“张强,带我们去太平间看看吧。”王副院长说。
“哦,霖子就在里面,走吧。”我淡淡地说着,带他们走出了值班室。
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一直很凝重,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
“王院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了,而且还带着夫人。”我忍不住问。
我以为会是和殡仪馆合作的事情有关系,不然我也想不出他来这里的其它理由。
“来看个孩子。”他的声音很低沉,补充一句,“我爱人弟弟家的孩子。”
他就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样,说到‘孩子’时,眉头紧皱着,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烦恼,不想多说的神情。
太平间里的孩子,只有一个,就是昨晚我梦到的那个小女孩。
她竟然是王副院长的小侄女!
我注意看了一下王副院长老婆的神情,她依旧面容憔悴,但提起孩子,她明显要悲痛很多。
推开太平间的门,霖子正坐在停尸床上,在登记簿写写画画,看见我们以后,马上从床上跳下来,放下了登记簿。
“哎呦,王院长,您怎么大驾光临了?”霖子一看见王副院长,立刻变得像只斗鸡一样。
他又看看王副院长的老婆,眼神里也充满了敌意。
“还带着夫人?”霖子补充了一句。
“把冰柜门打开吧。”王副院长阴着脸,没理霖子,直接对我说。
至于王副院长的老婆,只看了一眼霖子,就把眼神躲开了,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
我拿过钥匙,走到小女孩的停尸冰柜前面,打开冰柜,拉出抽屉,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但其实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因为昨晚的梦魇。
王副院长的老婆慢慢掀开了孩子的遮尸布,她捂住了嘴巴,轻声抽泣起来。
王副院长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站在他们身边,冰柜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当我看到那个布娃娃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就像有个人在揪我的头发。
布娃娃那红扑扑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骇人的空眼眶,透过那个黑洞洞的眼窝,我能直接看见它脑袋里的填充物。
它少了一颗眼珠子。
昨晚的梦里,我下楼摔倒,就是踩在了一颗眼珠子上。
“这娃娃,是怎么回事?”王副院长问。
我愣在原地,嗓子发干,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咽咽口水,润润嗓子,“昨天被放进去,还是好好的……”
他老婆马上问我,昨晚太平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连忙摇头,说,昨晚我和霖子睡在太平间,很平静。
王副院长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他老婆则直接说:“不要再等了,赶紧下葬,当初瑞秋怀她的时候,我就不赞成他们要这孩子,可是他们都不听,看!怎么样,还是出事了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除了抱怨,更多的应该是心痛。
女人越来越激动,情绪有些失控,王副院长赶紧抱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冰柜门前拉开,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快把冰柜门关上。
“好好好,这就下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让小曹来接你回去。”
“记住,绝对不要送到火葬场去,听见了没有?”女人死死抓着他的袖子,西装的袖子被她攥地皱巴巴的。
“好,听你的。行了吧?”王副院长安慰着他老婆,但女人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于是他快速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男人,估计就是王副院长所说的小曹。
我认出来了这个小曹,因为他就是那天开依维柯,帮着王副院长的老婆运送尸体的司机。
我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算是送送王副院长,其实我是还有些问题想问他。
我俩站在楼道口,看着开走的黑色轿车,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抽出来一根烟递给我。
我接过烟,拿在手里,没点着。
“最近杂事真多。你不忙吧?不忙的话陪我抽根烟。”我觉得他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正合我的心意,“不忙,我也正好有些问题。”
他吧嗒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苦涩的笑了笑,“‘你们家的人真是奇怪。’你是想这么说吧。”
“不是。”我说,“就是想问问那孩子的事情。”
“哦,她呀,你想知道什么?”王副院长显得有些不安。
“孩子是怎么死的?”
“猝死。”他又猛抽了一口烟,“如果非要用医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幼儿猝死综合症。心脏射血功能突然中止,大动脉波动和心音消失,然后出现严重脑缺氧,最后,生命结束。”
“那孩子,是死在家里的?”
“恩,晚上死的,死在她的小床上,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硬了。不过她爸妈还是把孩子送到医院来抢救,那又怎样,一切都晚了。”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懊恼的样子,继续说:
“或许这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又或许当初我……”他没说下去。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说?王院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很不理解,因为刚才他老婆也说这孩子不该来。
“因为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梦到了今天的这一幕。”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盯着地面,
“那是四年前,一天晚上我梦见自己拉开了停尸冰柜的抽屉,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独眼的布娃娃,就跟今天看到的一样。”
“那时候,你就知道梦见的是自己还没出生的侄女?”我疑惑地看着他。
“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小舅子的媳妇怀孕了。但我做梦后的第二天,小舅子陈冬,陪着他老婆瑞秋来了我的办公室,我才知道瑞秋刚做完b超,确定是怀孕了。”
王副院长继续回忆着过去的事情,烟已经燃了一半。
“瑞秋很兴奋,跟我说他们有孩子了,而且是第一个孩子,她盼了很久了,想请我们吃饭,一家人开心开心。”
说到这儿他微微笑了笑,好像也希望那孩子的到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突然,王副院长脸色沉下来,话锋一转:
“但是陈冬不太高兴,他说孩子太意外了,一直闷着头不说话,也不想搭理我,后来孩子出生,他也不那么喜欢。不管怎样吧。当天晚上我们还是一起吃了个饭,也是那太难,我看到了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娃娃。”
“就是你梦到的那个?”我屏住了呼吸。
王副院长点点头,眼神穿过烟雾看向我:“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当时我马上想到了那个梦,就问他们那娃娃是从哪来的。瑞秋说是一个朋友刚送的,知道他们要有小宝宝了,就提前送了礼物。”
说到这儿,他露出懊悔的样子,“但我什么都没跟瑞秋说,后来我把这个梦告诉我爱人,她这个人有点迷信,她害怕噩梦应验,就告诉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希望他们把孩子拿掉。”
说到这儿,他流露出苦涩的表情,还带着一种无奈。
“可是瑞秋说什么也不肯,估计换了谁,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个梦就把自己腹中的孩子打掉。但是。”
他顿了顿,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但就在昨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所以今天就匆匆赶来,想不到都是真的……”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浑身哆嗦了一下。
难道是那娃娃的问题?我忍不住在心里想。
“那,孩子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我问。
“这些细节我不知道。”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你忙吧,我也该回去了,待会儿还得开会。”
我赶紧说,“王院长,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停下来,眯缝着眼睛看我,“说吧。”
“为什么你夫人不让孩子火葬?”
他听完,把烟头扔到地上,踩在脚下用力一碾,灭了。
“她不是不让火葬,而是不许去火葬场。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她老家那边的传统是瓮葬。”
我张张嘴,想跟他说昨晚的梦魇,但终于把话咽了回去,下意识里觉得,不该跟他说那么多。
他看看我,突然加重语气说道:“张强,我掏心窝子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真的挺欣赏你这孩子,以后你也要擦亮眼睛,认清谁才是自己人。”
我敷衍地点了下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王副院长走了,我也回到了值班室。
霖子此时正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半躺在床上,“那伪君子说了点啥?”他上来就问我。
“他侄女的事,霖子,你听说过瓮葬吗?他说要给孩子瓮葬。”
霖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查查。”说着他拿出手机。
他的手机比我的要贵很多,功能也多。
打开手机网页后,他输入了瓮葬,立刻弹出很多条信息,霖子点进去第一条信息。
大致内容是:
‘瓮棺葬绝大多数是夭折儿童的葬具,其底部或用作棺盖的盆上,大多有一个小孔,有的钻成很规则的圆形,有的则是敲击成不规则的形状,小孔上往往还加盖一块小陶片,其内表面还涂有红色颜料。有种说法是,这样做的目的是,小孩子可以通过那些小孔恢复呼吸,这寄托了父母希望其复生的愿望。’(注:此段内容引自百度百科关于‘瓮葬’解释。)
看完以后,霖子问我,“你说,王院长他老婆不让火化,非要瓮葬,是不是想把这孩子也复活了?”
我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因为他们都说这个孩子不该来这世界上,不让去火葬场应该另有原因。”
霖子撇撇嘴,“或许吧。”
他看看我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烟,“王大院长请你抽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不抽别浪费啊,这烟可不便宜,不是咱这小老百姓抽得起的。”他说着拿起烟,摸出打火机,咔咔地打了好几声,愣是没打着。
我兜里正好装着打火机,就想拿出来给霖子用,但打火机没摸到,手指却先碰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硬东西。
我一下子呆住了,整个热都石化了。
“火呢,强子?发啥呆呢!”
我慢慢掏出那个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一个黑色的眼珠子,是布娃娃丢了的那个眼珠子。
“霖子,这东西怎么会在我兜里……”
霖子一看也认出来是什么了,“你昨天梦游了?自己拉开冰柜把眼珠子拽下来的?”
我摇摇头,把昨晚的梦魇原原本本告诉了霖子,还有王副院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听完赶紧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问我:
“强子,我觉得那孩子的死跟王副院长有关系,不然为什么他会做梦?还有布娃娃,没准儿那孩子说的鬼就是那个娃娃!”
“那现在怎么办?什么都不做?”我看着手里这个眼珠子,茫然地问霖子。
“不,咱们先把娃娃烧了,如果真是它搞鬼,烧了应该就没事了。然后……然后去提醒孩子的父母,那孩子不是说鬼还会杀人吗,没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父母。”
霖子急促地说着,我听完连忙点头。
“而且,强子,不管是那个布娃娃,还是小女孩,他们其中的一个既然找上你了,估计你是躲不掉了。”他担忧地说。
“你真的觉得是她给我托梦了?真的有鬼?”我反问霖子。
“不信有鬼又怎么样,你不是都梦见了吗,先别纠结这个了,还是赶紧去把那娃娃烧了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警笛的声音,打断了霖子的话。
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我和霖子赶紧走出值班室。
一开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黄脸的队长。
跟着黄队长一起来的,还有三个警官,其中一个是小巴,另外两个我不认识,一男一女。
小巴很紧张的样子,一看见我和霖子,微微点了点头,意思好像是让我们先别慌。
“请你们配合调查,把太平间的门打开,里面有具尸体涉及一起谋杀案,现在需要验尸。”黄队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和霖子愣在值班室门口,没动。
黄队长旁边的一个男警官拿出一张盖着红印章的纸,展开举到我们面前,我没看清那上面的内容,只知道有了那张纸,我们就必须打开太平间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妨碍公务吗?”黄队长咧着一嘴黄牙,阴着脸说道。
隔着两米远,我都闻到他嘴里的臭烟味。
转过身,从值班室拿上太平间的钥匙,我带着他们朝太平间走去,霖子紧跟在我身边。
我的动作很慢,打开太平间大门的时候,霖子皱着眉头,对我做出了一个非常隐晦的口型。
‘王月。’
我冲他点点头,我们都知道,黄对长来这里的目的肯定是找王月的尸体,因为根据之前的猜测,他应该是杜皓的一个眼线。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来这里搜查的,但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能让他发现王月的尸体。
进入太平间后,我打开灯,黄队长开口了,“把死者陈小婉所在的冰柜打开。小张,你跟着他们过去。”
他身后的一名女警官答应了一声,拎着医药箱往前走了两步,等着我去打开陈小婉的冰柜。
陈小婉,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也就是王副院长的外甥女。
一听不是找王月,我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这个小张是法医,而黄队长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竟然是为了陈小婉的案子。
我拿上冰柜钥匙赶紧带着法医走到冰柜前,生怕黄队长看出我的心虚。
法医跟在我身后,霖子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登记簿警惕地盯着我这边。
拉开抽屉,掀开遮尸布,独眼的布娃娃看着我,陈小婉还是之前的样子。
我把手放进兜里,攥紧了那个布娃娃的眼珠子。
小张掀开陈小婉的眼皮看看,又检查了她的五官,解开小婉的上衣,简单的查看后,法医离开了停尸冰柜。
她甚至没有让我把尸体抱到停尸床上,就这样检查完了。
我不是专业人士,但也能看出来她是在走马观花地验尸,并没有仔细检查。
法医对黄队长说:“跟医生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幼儿猝死综合征,但不排除他杀,而且里面有个布娃娃,少了一只眼睛。”
黄队长听完,径直朝冰柜这边走来,此时我还没把小婉的冰柜关上。
他来到冰柜前面,看到了里面的独眼娃娃,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塑胶手套,将娃娃拎了起来。
小巴赶紧给他递过来一个装证物的透明塑料袋,把独眼娃娃放了进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布娃娃如果就这样被他带回警局,我还怎么烧毁它!
“这个娃娃是孩子的妈妈后来放进去的,跟孩子的死应该没关系吧……”我试着说。
黄队长看着我,“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孩子妈妈为什么要放一个这么恐怖的娃娃进去?”
我哑口无言,霖子就说放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那你们知道这娃娃的那只眼珠子去哪儿了?”他盯着霖子。
霖子张张嘴,淡淡说了句,“不知道。”
“那不就更可疑了,你们两个小屁孩知道什么!”他说完看看其他人,边说边往外走。
我本来以为他要出门,没想到他走到霖子身边,停了下来,一把拿过霖子手里的登记簿,仔细看了起来。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就怕他会提出检查别的冰柜这种要求,那样他就会发现王月的尸体。
而且王月是一具不在登记簿上的尸体,黄队长可以以任何理由把尸体带走。
“我怀疑你们太平间里有猫腻。”他看看我和霖子。
霖子撇撇嘴,镇定地说,“能有什么猫腻。”
“不然这眼珠子去哪儿了?这娃娃必定是孩子每天抱着睡觉的,孩子妈妈本来是好意,把娃娃放进冰柜陪着孩子,但是现在眼珠子丢了一个,那说明孩子的死跟那个丢了的眼珠子有关系,所以凶手很可能装死藏在了停尸冰柜里,等到晚上就爬出来,然后把这个重要的犯罪证据偷走了。”
黄队长分析完,他身旁的年轻警官连忙拍领导马屁,都快把黄队长说成是福尔摩斯了。
“所以,我现在要检查所有的停尸冰柜。”他放下登记簿说。
我心一沉。
“不行。”我和霖子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想妨碍公务?”黄队长的嗓音变了,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是!”霖子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
“而是你的判断是在错误的前提条件下说出来的,不可靠。所以不管你是多大官职,我们作为看守太平间的人,都必须保证其他死者的尊严不受侵犯,怎么能让你说验尸就验尸!”
霖子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小巴在黄队长身后,冲霖子微微点头,悄悄竖起大拇指。
“什么错误的前提?”
“你说有人装死,钻进了冰柜,然后晚上又爬了出来,对吗?”
黄队长点点头。
霖子不屑地笑了一声,“冰柜多少度?你不知道,你们的法医肯定知道吧?小张警官,我问你,活人放在停尸冰柜里,能活多久?”
小张看看黄队长犀利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有点不敢说的样子。
“坚持不了多久,但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多半个小时吧……”她说的很犹豫。
这时霖子拿出登记簿给黄队长看,最近只运来了两具尸体,而在尸体运来后,霖子一直在太平间里待了至少一个小时,所以黄队长说的情况跟本就不存在。
况且现在检查冰柜也已经晚了,那人偷完眼珠子难道还会躺回冰柜里?简直可笑。
黄队长的脸几乎都要被气绿了,这时候小巴凑到黄队长身边说,“队长,这案子我会再跟进,您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吗,不如我留下来再调查一下?”
黄队长看看他,勉强点了点头,也算是找了台阶下去了。
黄队长走了,小巴留了下来,我锁好太平间的大门,着急地问他:
“诶,小巴,你快说说,这陈小婉的死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谋杀案了?”
小巴告诉我们,今天早上孩子的母亲跑到警局报案,当时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爪机书屋 WWW.ZHUAJI.ORG--
“她都说什么了?”我忙问。
“她坚持说孩子是被谋杀的,因为孩子一直很健康,但是死前一个月,几乎每晚都哭,说床底下有鬼,可是她和丈夫一进到儿童房里,却什么都没有,一直以为孩子是做噩梦了。”
小巴一边说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冰柜,上半身微微向前探着,他继续说:
“一天夜里她又听到了孩子在哭,正想去看看,丈夫却说哭一哭就好了。后来孩子真的不哭了,当孩子妈妈就又去看了看,却发现孩子已经死了。”
听到这儿,我已经确定,昨晚在我的梦魇里,小女孩说的全是真的。
“然后呢?”
“然后她说孩子是被谋杀的,说有人潜入了她家,藏在床底下先吓唬自己的孩子,最后动手杀死了孩子。不过说到最后,她精神失控,就被孩子的爸爸带走了。”
“然后你们就立案了?”我继续问。
他点点头,“黄队长说女人就是想孩子想疯了,但是因为忌惮着孩子的爷爷有权有势,就是你们王副院长的老丈人,所以还是要立案侦查一下,走走形式。”
小巴说完闭上眼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在努力找出案子的突破口,“但我觉得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我的某根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兜里的眼珠子。
霖子看看我,坚定地说:“强子,我觉得你应该把东西拿出来给小巴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把布娃娃的那只眼睛拿了出来。
小巴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小声说:“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我又把我的梦跟他说了一遍,小巴听到最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张着嘴巴,惊讶无比。
“真有这种事?”小巴问我,“你的魂跑出去了?跟着那孩子的魂?”
我两手一摊,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魂魄的话,那就是了。”
“你这个梦,有点怪。你如果说自己是被催眠了,我还能相信,但要说有鬼魂,我不信。”不管之前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还是坚信世上没鬼,我也很佩服他。
我就问他,为什么说是被催眠了他就信。
小巴突然警惕地看看周围,让我和霖子往前凑了凑。
他说我被催眠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之前就接过一个案子,怎么都破不了。
后来领导就给他们请来了一位心理医生,催眠高手。那人可以通过激发人潜意识里的东西,或者目击者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片段,然后让人完全想起过去的事情,甚至还原出犯罪现场的样子。
小巴还说,最后那个案子中的几个证人,加上负责调查的警官,被催眠之后,得到了大量有用的信息,案子就破了。
“这怎么可能,昨晚我们三人睡在太平间里,谁会对我催眠!”其实我宁可相信世上有鬼。
“除非……”小巴看看那一排冰柜,又看看冰柜后面的漆黑角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除非,昨晚这里还有第四个人,那个人想让你帮着调查这个案子,而他是个催眠高手,后来也是他把布娃娃的眼睛拽下来放进了你兜里。”
听到这儿,霖子忍不住往太平间阴暗的角落里看了一眼。
我早就已经出了一身汗,小巴说的这种情况,比让我相信世界上有鬼,还要恐怖。
“小巴,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是不是意味着我过去肯定去过这孩子的家里,只是我自己都忘了,否则我不可能看到那么具体的东西。”
小巴想了想,点点头,“对。”
“那不可能,我没去过。”我猛摇头,但霖子和小巴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难道我有精神病?或者失忆过?这绝对不可能啊,我一个村里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去过那么高档的小区!
我们三个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小巴再次打破了沉默:“先不管那梦魇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孩子的爸爸?”
霖子摇摇头,“不可能吧,他的动机是什么?”
“凭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小巴大言不惭地说着,搓搓手,抿了抿嘴唇:
“第一,他不喜欢孩子,孩子出生前他就不想要。第二,孩子死前他不让妻子去管。第三,今天孩子妈妈来报案,他跟着一起来的,但自始至终我没看出他有多难过,倒是眼神里总透着一种凶狠的光。”
他说完看着我手里的假眼睛,双目放光地说,“而且孩子的死,肯定跟那个布娃娃有关系,而孩子的爸爸又是最有可能对娃娃动手脚的人。”
我把那只眼睛举起来,拿在灯光底下看了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小巴说不管怎样,他都要把这个案子查下去,因为这个案子一破,所有人都会对他刮目相看,绝对可以成为经典案例供别人学习。
他说着说着就自我陶醉起来。
“快醒醒吧,你那个领导黄队长,他根本就不想办这个案子,你这么热情高涨的,有什么用!”霖子把小巴拉回了现实。
小巴却说,“我自有办法,不过,你们也看出来黄队长并不关心这个案子了?其实他今天来是另有目的。”
我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队长在走形式,就问他黄队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小巴说黄队长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昨晚行政楼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警官跟黄队长说了,说看见有人从楼里出来,后来进了太平间,黄队长这才打着调查陈小婉案子的旗号,过来调查了。
“不过,我估计黄队长应该还不确定王月的尸体就在太平间,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走了。”我分析说。
“你们确定他是要找什么尸体?我怎么听说是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啊,还说什么国家机密。”小巴疑惑地看着我们。
“眼镜?!”霖子突然睁大眼睛说道。
我立刻就想到了周明,莫非他昨天还是把古董眼镜偷出来了?!
“不管他要找什么吧!”小巴挥了挥手,然后郑重地说:“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陈小婉的案子。”
看得出来,他现在一心想破案立功。
这时我想起了小女孩对我说的话,“我做梦的时候,陈小婉跟我说,鬼还会杀人,让我去告诉她妈妈,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她家看看啊?”
说到这儿,我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
小巴一下子皱起眉头,“她还说这个了?我忘了告诉你们了,她还有个弟弟,刚两岁,她让你告诉她妈妈,难道是想说弟弟有危险!”
他话音刚落,太平间外面传来轮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喊声。
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已经沙哑,但比她的哭声更令人紧张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扯着嗓门在走廊里叫骂,也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该不会……那陈小婉的弟弟已经死了吧?外面是孩子的父母在哭喊?”霖子低声说着,慢慢朝门口走去。
小巴连忙摇摇头说,不可能,要真是王副院长的小舅子和小舅子媳妇儿,也不可能来医院闹事,这显然是别的家属在闹事。
这时,我们三个已经来到太平间的门口。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我本来正聚精会神,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太平间的!你给我出来!我今天非要你给我个说法!你要是还有点良知,就站住来!”男人暴躁的喊叫着。
我们最近没得罪人啊,太平间的尸体也一直处理地很妥善,这是闹哪一出!
我把门打开,刚拉开一个缝,门就被人给冲开了。
什么都还没看清,一个男人就抓住了我的衣服领子,我被拽出了太平间。
紧接着,感觉后背也有人在捶打我,周围好像有很多人,还有一些护工和医生,不过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围攻我的,全是医院外的人,估计是病人家属。
这拽着我的男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国字方脸,眼睛瞪得通红,此时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拽着我,然后猛地把我摁到了一张轮床上。
双眼瞬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床上也不知道放着什么,感觉有很多粉尘,粉尘里还有一些坚硬的东西,扎着我的脸很疼。
他骂了很多难听话,什么王八蛋之类的,我整个人都被骂蒙圈了。
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一直被死死摁着,弄得我嘴里、鼻子里、眼睛里全是那些粉末,非常难受。
“丧尽天良的王八蛋!把我爱人的尸体交出来……”男人继续喊叫着,我心里更加憋屈。
“你们到底把我闺女弄到哪去了,把我闺女的尸体还回来……”一个中年女人也跟着骂我,好像就是刚才哭喊的那个。
“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霖子的声音出现了。
“你们还好意思讲天理?你也是太平间的?好啊!来一个我打死一个,来两个我打死你们一双!”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感觉应该是朝霖子扑过去了。
“我是警察,出什么事了,不能好好说吗!”小巴严厉的声音也跟着传出来。
“哼,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管用!我们就是要让所有死者家属都知道,他们太平间干了什么害人勾当!”男人吼叫着,其他家属也跟着一起喊。
小巴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根本没人听他的。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么被摁着,我就要窒息了,于是拼了命的,我挣脱了男人的控制。
用手抹了把脸,吐了两口唾沫,把嘴里的脏东西吐出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大喊道。
喊完我揉揉眼睛,努力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人。
只见男人一挥手,扭头说了句,“妈,你们都先静一下,这混蛋要跟咱们讲理,那咱就跟他说道说道,把他们干的肮脏事都说出来!”
这个闹事的亲属团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和霖子此时也已经站在一起。
男人逼近我,喷着唾沫星子说:“说吧,把我爱人的尸体卖给火葬场,你们收了多少好处!比这些钱还多吗?!”
他说着指着我身后的轮床,我回头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反胃,开始干呕。
床上铺着骨灰,骨灰上躺着一个用黄草扎成的稻草人,穿着女人的衣服,在稻草人的周围,洒了很多钱,大多已经撕碎了。
而且,全是冥币。
我抑制住胃里翻搅的感觉,扭过头,同样硬气地说,“我没拿过一毛一分的脏钱,你们最好先调查清楚再来闹!”
男人再次揪起我的衣领,但这一次被霖子一把推开了。
“我们确实没干过亏心事,你折腾我们也没用!”霖子喊道。
这时小巴终于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这位大哥,我是派出所的。”他一边说,一边亮出了警官证。
“你们这样医闹,而且还冤枉好人的话,一旦造成人身伤害,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男人听完冷哼了两声,看看小巴的警官证,没说话。
小巴继续说,“我算个局外人,既不属于医院,也不是病人家属,你不如说说,这到底是闹什么呢!”
“好。这位警官,你也听好了,反正我待会儿也是要去报案的。”男人坦荡荡地盯着小巴说:
“我爱人前两天出车祸,死了,当时我在外地,不知道这事,医院也没联系上我,等我回家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这一堆骨灰了。要不是我爱人的父母及时报警,得知我爱人出车祸被送往医院,然后来医院找她,恐怕就连这堆白骨也见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医院害死了你爱人?”小巴问。
“不是。”他变得更加气愤,“我爱人死于车祸,这一点我怨不着医院,但是我爱人的尸体被私自火化,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男人看一眼床上的骨灰,更加愤怒。
“也就是说,你们是在怨恨医院没有及时联系到你们,就处理了尸体?”小巴继续问。
我知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医院确实做得不对,因为医院没有权利替家属做主,私自把尸体火化,尤其是男人说事情就发生在前两天,那医院火化尸体就更加草率。
“当老人家来到医院,你们领导把我爱人的骨灰给了老人家,说什么当时停尸冰柜不够用,怕尸体腐烂,又联系不到家属,所以就先火化了,还给了老人家两万块钱。哼,去tm的,这些钱算什么意思?”
我心头一紧,因为最近冰柜都是够用的,他说的这具尸体我是肯定没见过的。
男人说到这儿,瞪着我,“你说说,你们医院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为什么要给我们钱?”
小巴就说,是不是医院也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当,就给了补偿啊。
“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也稍微能接受一点。”
男人说着抓起一把骨灰扔到我和霖子的脸上,愤恨地说:
“当我仔细看这些骨灰的时候,就全都明白了,因为,这tm不是人的骨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