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科幻作家，都写不出这样的故事。 一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大山深处聚到一起。他们中有陨石猎人、作家、商人和科学家……
对那些因生活的各种躁动而试图接触未知的人来说，一颗火流星在香格里拉坠落的消息，足以点燃他们的心中的幻想、渴望、忧虑和猜疑。他们一直在寻找什么，如同我们一样。
文 | AI财经社 袁琳
编辑 | 金赫诱惑
大雪封山前，我们第一次进山。陨石还没找到，建华就彻底走不动了。他两腿一软，四仰八叉地倒在落满小石子和枯叶的半山腰，旁边大块裸露的泥土新鲜地像刚被松过，据说是野猪拱过的痕迹。这里的海拔在3500米到4000米之间，超过4个小时的竭力攀爬，加上高山的稀薄空气，使建华高反严重。
有那么一会儿，他难以说话，对着天空张开的嘴巴艰难喘气，他觉得心脏压迫得生疼，手脚也没太多知觉。留在后面照看他的队友也慌了，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闭着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急忙拿着对讲机大声喊：“前面的走慢点！走慢点！胖哥不行了，胖哥不行了，谁下来帮帮忙！”
建华高反严重，躺在地上用对讲机呼救。@AI财经社
建华所在的是一个临时组建的“猎陨”团队。2017年10月4日，中秋夜，一颗火流星从天空划过，在云南省上空发生爆炸，最终撞击到地球上，当地众多居民亲眼目睹了这次“变黑夜为白昼”的事件。根据NASA的消息，撞击点就在云南香格里拉附近，由于空爆高度只有37公里，很可能有未燃尽的陨石落到地面。
消息一出，成百上千的人涌入香格里拉寻找陨石。在一遍遍口口相传、夸张演绎和美好愿景的渲染下，他们逐渐给这次香格里拉陨石包装上一个诱人的故事：陨石数量有限，每年掉到地球的一斤以上的陨石大概有五百次，除去海洋和无人区，全球每年能被找到的新鲜陨石不超过10次。这次陨石作为天外之物，中秋夜掉入中国境内，对天文研究的推进意义重大，更加深了收藏价值。
陨石传统上被分为石陨石、石铁陨石和铁陨石三类，其中铁陨石价值最高，而最珍贵的是火星陨石，国际上曾卖出2万美金一克的价格。香格里拉的陨石还未露面，但在种种特殊意义的加持下，猎陨者们早就不言自明地赋予了其“足以使人一夜暴富”的价值。
“只要捡到一小块，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你心不心动？”一位猎陨者笑嘻嘻地说。
香格里拉附近那些不起眼的高山和隐蔽在深山里的村落，从来没有在短期内迎接过这么多的外地人。除景区外，那些动辄四五千米的高山上鲜有外地人的足迹，通常只有藏民会每年定期穿梭其中，采摘松茸，寻找虫草，到高山草甸放牛，或爬到山顶祭拜神山。在茂密的丛林里，野猪和熊才是常客。
但这次，因为一块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这些高山和村落成为全世界猎陨者的关注点。越来越多的人从各地赶来，组成一只只猎陨团队。有中国人、日本人，也有美国人。他们是由一群五花八门的人构成的，职业各异，有专业的科研团队，有所谓的陨石猎人，有倒卖石头的贩子，也有作家、记者，甚至有陨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门外汉。
在巨大的未知和诱惑面前，他们放下手上的工作，离开原本的生活轨迹，来不及多想，就把自己扔进地势险峻的云南高原。建华所在的团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偶然组建的众多猎陨团队中的一个。起初的中心人物是藏地作家刘杰文，他在香格里拉附近的德钦县居住多年。
撞击事件发生时，刘杰文在德钦县喝酒，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看到火球飞过。但瓦卡村村民洛桑（化名）看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火球嗖地一下从他眼前飞过，落到了山的后边。“有一千万瓦灯泡那么亮，两秒钟就不见了，从东往西飞的。”
10月4日，一颗高速掠过的火流星划破云南西部的夜空。@AI财经社
这时候，开始不断有当地人给刘杰文打电话，说火球就落在他们家山后面。在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下，刘杰文对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到底掉了个什么？要不我也去找找看。”刘杰文决定第二天带着朋友上山。
最早在陨石圈子里发布消息的，是一个名叫王荣的天文爱好者。他们互相称对方是“星友”。王荣是云南怒江人，大家叫他“怪人”：他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整夜对着天文望远镜观测天空。他在群里分享了陨石掉落的消息，并声称自己会立即出发寻找，此后再也没有音讯了。
人越聚越多。让建华终身难忘的这次高反，就发生在团队组建后的第一次进山，日期是10月17日。年纪较大，自称是科学家的梁飞被推举为队长，此后又不断有新人加入，团队成员达到21人之多。他们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叫“追星星的孩纸”。
故事不是这样简单。科幻
梁飞五十多岁了，头发染成偏紫的黄色，细致地烫卷了，再用发蜡油光蹭亮地往上梳得根根分明。
他一只手戴着从德国定制的陨石手表，一只手指上戴自己设计的硕大黄金戒指，镶着珠宝和钻石，很有一副老板做派，“是真的，好几万，”他指着戒指内圈里刻着的18K字样强调。
梁飞称，这是他从德国定制的陨石手表，价值数万元。@AI财经社
初次见面，梁飞的热情大大超出了刘杰文的想象。他是在撞击事件发生几天后，才到香格里拉的。他激动地握住刘杰文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刘杰文刘杰文，终于见到你了。”接着马不停蹄地宣称：“我已经锁定了方向，就在那边！一定能找到，而且很大，每个人都有份！”他的手指向夜空的一边。
刘杰文很想知道梁飞是怎么确定位置的，梁飞捏了捏刘杰文膝盖，示意他到门外去说，“找到了，找到了主体位置，”梁飞神秘地说，刘杰文想追问具体在哪里。“别着急，我私下给你说。”梁飞一句话又把他支了回去。刘杰文觉得有点懵，又不敢不信“专家”的。
他身上那种极具煽动力又神秘兮兮的气质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介绍自己是属于国家系统的科学家，找陨石是为了科研。他把人拉到一旁，神秘地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盖了章的文件照片，压低声音说：“红头文件你知道吧！这里的村民，没人敢拦我，立马就放行了嘛！”
如果仔细查询这个协会的相关资料，会发现它更像一个民间组织，搜寻不到任何跟国家资源部有关的信息。
梁飞把声音再压低几度，凑到耳边更加神秘地说：“不要声张，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他说，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见香格里拉陨石在等着他，就在那个地方，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有很多科学家在后面帮我，绝对能找到的。”他信誓旦旦。
梁飞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陨石就在山的那边等他。@AI财经社
最初因为觉得好玩开始搜寻工作的刘杰文，此时已经绕着大山走访了一大圈，发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他爬过峭壁、用过无人机、问了无数目击者，始终无法确定陨石的落地范围。
10月14号，刘杰文及亲友带着半路“捡”的，同样没头绪的建华和药材商人李铁石（化名），陨石猎人银河和阿非等几队人马在奔子栏聚在了一起。刘杰文挺期待，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专家的指导下走上寻找陨石的正轨了。
银河和他的老搭档阿非10月5号就到了，他们去了不少地方，有的山上远看以为是陨石撞击留下的坑，爬上去才发现不是。为了方便上山，银河花1500块钱向当地人买了一辆摩托车，但山上路太滑，第一天骑出去就狠狠地摔在了半山腰，整个小腿都擦破了皮，车带人险些滑落到悬崖下面。
他逢人便说几天前到云南的神奇境遇：“那天夜里凌晨两点多，我突然惊醒，莫名其妙地想到酒店楼下散散步，大半夜的，我为什么要下楼去？真得很奇怪。”他强调说，“然后我看见天空中有一个圆形的白球停在那儿，我看了半个小时，它还没走。它好像一直在那儿等我，我拿出手机又拍了一个半小时。我转身想叫老板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刚把老板叫出来，它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老板只看到一股白光。”他在讲述的末尾特意强调了老板看不到这个细节，然后掏出手机，给对方看他拍的视频图片。
星友们听了这个故事后都很激动。“一定是UFO！外星文明来找你了，银河。”其中一个星友在吃饭间隙大声喊叫，然后给旁人讲起“怪人”王荣遇见UFO的经历，“也是一个白色的大圆盘，王荣发给我视频，那东西就在他头上，王荣在下面对着UFO大喊‘啊，我爱你’，他说他是第三次看见这东西了，有外星文明下来跟他说话。”
星友们讲得津津有味。另一个补充说：“对，他也给我讲过，他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那一定是被外星文明带走了。”旁边的一位星友煞有其事地插话说：“王荣不是都失踪好多天吗，电话打不通，他以前从不失联的。他们说他可能进山遇难了，我觉得他可能真被外星文明带走了。”
大家赞同地点头。“神学”
银河的外形最满足人们对于陨石猎人的想象。他个子不高，寸头，皮肤黝黑粗糙，穿灰绿相间的迷彩服和迷彩帽，手上总是拿着一根登山杖，高原的干燥气候让他的厚嘴唇泛皮开裂，更添了几分户外人的沧桑。他手上戴着一串据说是陨石做成的大珠子，脖子上挂一块白色的石头，据他说是他做陨石猎人一两年来做大的收获——发现于珠江的一颗夜明珠。
银河特意借来藏族大哥的金项链和金戒指，让星友给他拍张“壕气”的照片。@AI财经社
他坚信这块石头是市面上消失已久的夜明珠，但没有机构愿意为他这块石头正名，“他们不懂嘛，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说起这块石头，他同样乐于展现身上的传奇色彩。“我朋友做了个梦，梦见珠江边有个发光的东西，醒来就叫我去找，我去看，果然就找到了这个夜明珠，晚上很亮。我找陨石从来都是靠感觉，那是高于科学的东西。”
他对石头的兴趣远远超出了石头。银河跟搭档阿非两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满口不离陨石的医药价值，说每天拿陨石泡水泡茶喝，治好了大拇指那么大的痔疮，治好了腰椎间盘突出，百病消除，甚至在做用陨石治癌症的试验。“这是高于科学的神学范畴，医学现在都不能解释。”银河说得很玄乎。
刘杰文对他的说法，感到惊异。银河本是他倚重的人。他一直认为银河是真正的陨石猎人，有实战经验，耿直讲义气。此刻，他开始怀疑起来了。
古玩商人赵敏（化名）很激动，她没想到这次的陨石居然这么值钱。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她有些难以入眠，想得最多的是，找到陨石之后成果如何分配，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她在心里默默地打草稿，拟定了几条队员必须遵守的规则，打算第二天开会的时候提出来。
那天晚上，建华的心情同样难以平复。他从星友们那儿了解到，陨石不但能卖钱，还能治病，甚至能治癌症！这个无从考证的说法，让建华寻找陨石的心更为迫切了。
建华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门外汉，他从没见过陨石，也不知道如何分辨，让他义无反顾从东北奔向西南的原因只有一个——听说这玩意儿很值钱。
建华需要钱。一年多以前，建华的父亲检查出胃癌，他至今还欠着数万手术费。一个有可能改变他们全家命运的机会出现了，他没理由不试着去抓一下。在去云南之前，他仔细学习分辨陨石的方法，然后买了一些物资：磁铁、手电筒、地图、登山杖。
连续两天，大家在做行动前的准备。16号晚，酒店停电了，大家聚在酒店餐厅里，点上蜡烛，开始讨论第二天的进山计划。
梁飞站在中间，手舞足蹈地宣布：明天，我们要去那边的山，地方已经找到了，大家看看周围山头有没有撞击痕迹，也测试一下大家的体能，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多。
停电晚上的会议现场，梁飞（正中举手者）正在畅想，银河被挤到一边。@AI财经社
据梁飞说，他们要去的是奔子栏附近的那座山，陨石的第二次空爆点就发生在那座山上空。
这个地点，和他们前几天商定的目标是不同的。包括刘杰文在内，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没有人提出疑问，决定糊里糊涂地做下了。
开完会，大家激动得睡不着，又凑到唯一一间有电的房间，继续讨论陨石。有的人在谈论安全问题，有的大谈陨石价值，有的神秘地凑过来问：“你们知道这东西能治怪病吗？”白胖又高大的建华站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做蹲起为明天预热，不到五分钟就气喘吁吁。
“建华，主体肯定是你找到的。”一位星友笑着看他，打趣说。危险
大多数一腔热血到香格里拉找陨石的人，都低估了云南高山的危险。这些没有装备，缺乏户外经验，甚至平时连步也不跑的人，对攀爬高原的山缺乏最基本的想象力。
10月17号早上6点，天还没亮，所有人被装进4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梁飞激昂地演说：“你们要意识到，你们现在做的，是你们人生最有意义的事！”众人在四周哈哈大笑。
车队六点出发时，天还漆黑一片，行到半山腰天才渐渐亮起来。@AI财经社
车在一片黑暗里绕着盘山路往上开，到达进山的村庄大概需要半小时。这一路的坡很陡，弯度极大，公路边没有栏杆，直接就是悬崖。车开到一半，有人要求下车。
从广西过来的药材商人李铁石矮矮胖胖，说话声音沙哑，惊惶地从车上下来，见人就问：“你们不害怕吗？天呐，太恐怖了，我的细胞都死了几亿个！”
爬山的过程比多数人想象得要困难很多。通往4200米山顶的是一条不太明显的路，一路是细碎的石头，许多地方的坡度超过70度，有的路细窄地生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猎陨队伍砍下路边树枝当拐杖，艰难攀登中。@AI财经社
建华就是在这不行了。他高反，脸色白得发青，汗水从他白胖的脸上渗下来，上身的宝蓝色工装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最后是走在最前面的银河跑下来，猛掐建华人中，又往嘴里喂红糖和巧克力，他的脸上才恢复了些血色。建华站起来还是想往上走，队友们不让，“我要上去，要上去，”他声音微弱地坚持，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他以为自己不上去，陨石就被前面的人捡完了，哈哈。”队长梁飞下山后开玩笑似地笑话他。事实上，他们这次一无所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次没有任何收获的上山，唯一的所得，是认清了一件事——自己不适合进山：快到四千米的那段路，每走10步，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两分钟。大多数人不知道要在山顶找什么，看什么，于是就四处转转，蹲下摸一摸脚边踩着的石头，坐下来吃东西，聊天。
下山的路更难走，堆满小石头。即使拿着登山杖，也可能重心不稳。还没下到一半，李铁石脚滑摔了跤，把脚崴了。他爬起来，气冲冲地往下挪，越走越生气，索性把身上的望远镜扔了。
艰难下山路。@AI财经社
天完全黑了，最后一段路，大家相互搀扶，是借着手机的电筒光走完的。这次上山打消了很多人的信心。
“打死我也不会上山了，”李铁石躺在床上，揉着扭伤的脚踝。做陨石生意的朱世兴拿来一块老陨石，让他用水煮开了包着袜子热敷，他觉得效果还不错。
“这东西是很值钱，但是命更重要对不对，我真的快吓死了。”李铁石很多年前做水果生意时，曾在路上亲眼目睹了前面一辆车发生车祸，司机被轧得鲜血四溅，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建华在床上躺着很久，逐渐恢复了体力，呼吸也顺畅了，队友也给他拿了一块旧陨石，让他放在身边睡觉，“好像有点效果，真的。”他确信地猛点头。
下山时，建华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被告知父亲的病又加重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你要走吗？”有人问他。
“不走，我一定要找到陨石，他们说这个能治病。”
“但是你高反很严重。”
“我知道。我就躺着不动嘛，张着嘴呼吸就行了，我可以的，只要他们不丢下我。”忧虑
关于钱怎么分的担忧很早就出现了。任何认真的人，哪怕是那些故作不屑的人，都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生意人赵敏表现得很积极，她提议大家事先拟定一个协议，每个人签字画押。
“我是做生意的，这个事情必须说清楚。”她说，“人性这个东西，在利益面前经得住考验吗？”
进山前的那次会议，关于分钱的危机爆发了。二十几个人坐在一片黑暗里。“这样，”银河说，“谁捡到碎片就归谁，第一片发现的要拍照，之后谁捡到碎片就是谁的。”
猎陨团队深夜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方向（从左到右依次是银河、梁飞、刘杰文、赵敏、赵兆权）@AI财经社
“不是说所有成果大家平分吗？”黑暗里有人质疑。
“多大算碎片？”角落里一个小伙子伸着脖子问。
“只要不是主体，都算碎片。”梁飞说。小伙子收回脖子，满意地笑了。“我想说两句，”赵敏正对着梁飞，在黑暗中举起手，“我们可以去银行租个保险柜，把陨石放在保险箱里，比较安全。”
“保险密码怎么设，万一有人取出来偷偷跑了怎么办？”有人插话说。
“对对，我们21个人，设个21位的密码，每人手里拿一个数字，组合在一起才能打开保险箱，这下安全了。”
“我建议把这些都提前写到协议里。”赵敏一本正经地补充。
由赵敏提议、刘杰文初拟的内部协议书（部分），要求每人签字按手印。但最终协议之事不了了之。@AI财经
刘杰文越来越觉得，气氛走向了和他预想的相反的方向，他原本期待跟着一群专业人士，把这块石头找到。可现在，最初的动机变了味。他在一旁呆坐着，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银河说话快，性子也急。他原本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玩一把藏刀，听到大家讨论了半天银行开户的事，他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的刀，站起来走到中间，恼火地大声说：“如果大家再一起说钱这些事，我就退出！没意思。”
没有多少人听到他说的话，每个人都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梁飞把他挤到身后，继续谈捡到陨石怎么分配的问题，银河站在蜡烛光的阴影里，神情很是落寞。
这次会议以一种混乱而激动的方式结束了。大家散开，有的仍沉浸在分钱的愉快畅想中，有的因为这个话题一腔怒火。
银河私下里找到刘杰文，小声说：“我看出你的担忧了。先找瓜，再分瓜，现在就在讨论银行密码了，说出去我都觉得丢脸，这不是团结的表现。”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这个价值确实非常高。”猜疑
猜疑也随之而来。在这边呆了好几年的刘杰文很沮丧。当初，建华联系他的时候，说自己爱好天文15年，有重要情报，李铁石联系他时，说自己是有猎陨经验的老“追星族”。这些善意的谎言，经不起一次进山的考验。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摸不透团队里的人了。
那天下山后，梁飞偷偷把他叫到一旁，要他小心团队里的有些人，说那些人是玩假陨石的，可能会作假，埋雷，“用你的手找到，利用你，知道吧！”
刘杰文听到后很震惊，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另一拨人又偷偷叫他过去，告诉他梁飞才是玩假陨石的，根本不是科学家，不能轻信。
刘杰文彻底懵了。他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大一盘棋。”一想到自己可能变成一颗棋子，刘杰文不寒而栗。他决定退出。
刘杰文宣布退出。@AI财经社
从广西来的李铁石也退出了。19号晚下楼开会时，他把自己收拾得很正式，白色的衬衣套上西装马甲，干净的袜子蹬上发亮的皮鞋。
会上，梁飞说，准备带大家去巴拉格宗，可能会在山上至少一周。李铁石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出声。会开到最后，他站起来，用一种生意人常用的口吻说：“我想明确一个问题。”
“你说，”大家齐齐看着他。
“我的脚崴了，如果我不进山，陨石还有没有我的份？”
场面沉默了一阵。大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人小声说了句，“应该不能算了吧。”几个人附和，银河发话说：“之前的协议不算了，不去的人就退出。”
“好，我知道了。”李铁石仰一仰头，竭力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我就是为了钱，愿望很猛很强烈。”他直言不讳。如今分钱无望，他不愿陷于危险境地，只有退出一条路可走。
刘杰文和李铁石离开后，团队又在酒店滞留了好几天。关于陨石坠落的范围，逐渐分成了两个派别：以梁飞为首的“相信科学派”，认为经过科学分析，陨石应该是落在了奔子栏东北方向的巴拉格宗区域；以银河为首的“相信眼睛派”，认为目击者的信息最可信，主体应该飞向了大多数当地人所指的西北方向。
两种观点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决定各走各路。进入11月，大雪开始封山，一些人终于决定离开。网络上时不时出现“陨石已找到”的消息，他们看也不看就坚信是“埋雷者”散布的假消息。
他们始终相信，自己才是那个香格里拉陨石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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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11-4 09: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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