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黑猩猩 人类雄心勃勃的实验反酿苦果

伤我心太深

一名女性志愿者以为尼姆要过来拥抱她，不料它扑过来，狠狠地用利齿咬穿了她的下巴。当她紧握血淋淋的脸，它在一旁反复打着相同的手语，吸引她的注意，“是我错了，对不起……”尼姆重复着。　　这是今年年初上演的一部电影《尼姆计划》的镜头之一，场面令人难忘，讲述了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真实开展的一项令人毛骨悚然的科学实验——尼姆计划，它的策划人曾凭借导演电影《走钢丝的人》获得奥斯卡奖。

　　 正在接受手语学习的尼姆
　　尼姆是一只被当作人类小朋友培养的猩猩，研究人员希望借此检验：人类能否和他们的近亲通过学习相互交流。
　　这部电影借助了档案胶片，并采访了当年参与这项实验的人员，将整个事件真实还原，它以人类的狂妄自大为主线，而不只单纯讲述猿类的高超智力。
　　毫不夸张地说，尼姆是最大的受害者。它出生在嬉皮士文化横行的美国七十年代，被迫离开亲生母亲，变成满足人类狂妄企图的走卒。实验者给它穿上人类的衣服，喂养人类的食物，此外，还有很多年轻女性志愿者照顾它，让它愈加忘了自己其实是只猩猩。若不是之后发生的事，它顶多变成一个搞笑的小丑。

　　 实验的策划者——特瑞斯医生，正载着尼姆开车
　　尼姆计划开始于1973年11月，美国俄亥俄州一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当时小尼姆刚出生，在母亲的怀里呆了不过几天，研究人员就给猩猩妈妈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抱走了尖叫的小尼姆，此后，它有了第一位新的人类母亲。
　　选中尼姆的，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心理学专家赫伯.特瑞斯，他雄心壮志地想证明：如果将幼年猩猩当作人培养，并教会它们含有语法的手语，那么人类或许能弄明白动物在想什么，反之亦然。之所以给它取名为尼姆，是因为这与著名的语言学家乔姆斯基的名字谐音，而乔姆斯基坚称唯有人类才具备语言能力。
　　对此，特瑞斯有不同想法，于是他决定和助手在曼哈顿一家大排屋里，将尼姆抚养长大。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是毁灭性的。助手名叫斯蒂芬妮，她从不忧心如何训练尼姆，既不记录与实验有关的笔记，也不记录任何关于尼姆成长的事。令人惊异的是，她会用自己的母乳喂它，并让它饮酒并接触大麻烟雾。
　　影片里的有些镜头十分污秽，而尼姆渐渐被驯化成一个可恨又可笑的小丑，无恶不作。它有着旺盛的精力，似乎将搞破坏当成了自己惟一感兴趣的事情，房子里永远都被它弄的一片狼藉，同时也一点点地将它与人类建立起来的关系彻底地毁掉了。

　　 这幅照片拍于早期的宁静生活，是不是让你联想到童年生活的温馨？
　　猩猩无法发出人一样的声音，因此实验人员决定教它手语，“酒”是它学会的第一个手势，紧接着就是“吃”，“我”，“尼姆”，还有“拥抱”。一位志愿者回忆起一些令人感动的场面：每当你感到沮丧时，尼姆都会过来和你坐一块，吻掉你的眼泪。
　　但这没持续太久，一位受雇前来的研究员劳拉，回忆起自己来到尼姆的住处，只见里面狼藉一片，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污秽场面。这都与猩猩本能膨胀的愈演愈烈有关。最终特瑞斯也发觉了不对劲，于是他将尼姆转移到郊区的一处空房子，而这位新“母亲”劳拉，开始承担照看尼姆的任务。
　　尼姆的名气渐渐越来越大，1975年，美国著名的《纽约客》将它作为杂志封面，此外，它还参与拍摄了一部儿童电视节目。它学到了越来越多的手语，比如“餐巾”，“穿衣”。一心渴望出名的特瑞斯对此十分开心，他宣称：“我养了一只创造了历史的猩猩。”不过与此同时，尼姆愈来自我膨胀，攻击性也更强。
　　如果人们对待它的方式有丝毫不当，比如朝它转身稍快了点，它就会扯他们的头发发起攻击。志愿者的手上至今还留有疤痕，蔓延了整个双臂。“它不并是我的孩子，”志愿者回忆说，影片中，她声音颤抖地回忆着，“你不能把人类的天性强加给一个可能伤害你的动物。”
　　但这支实验队伍依然没有放弃。紧接着，又一位职业手语老师蕾妮成了尼姆的新任母亲，直到这天，尼姆咬穿了她的下巴。当尼姆被允许见她一面时，它很亲热地跑到她面前，然而蕾妮躲开了，她回忆说：“我感觉像是甩掉了一个极糟糕的男友。”


之后不久，尼姆又对别人造成伤害，面对社会各种压力，特瑞斯不得不将尼姆带回四年前带走它的地方——美国俄亥俄州的那家研究中心。
　　因此，它被带到一个大笼子前，里面的猩猩全都一脸茫然地望着它。由于只会用手语交流，此时的尼姆，已完全丧失和同伴相处的能力。因此，其它家族成员外出时，它只能茫然地待在笼子里，而四周的猩猩都令它感到畏惧。这时，尼姆绝望地做出一个手势——“快抱抱我吧”。
　　特瑞斯的实验似乎成功了，但通过分析数据，他最终还是承认自己错了：猩猩终究不会使用语言。尼姆仅仅是靠模仿老师教的手势，去获取它想要的东西。比如，它并非想说“你的那只猫很漂亮”，而是在说“我要那只猫”。

　　 电影《尼姆计划》的导演詹姆斯.马什
　　早期在曼哈顿的生活让尼姆迷恋上了鸦片，它非常享受鸦片带来的乐趣。1982年，由于研究中心缺钱，尼姆和它的一些伙伴被卖给一家研究艾滋病和肝炎疫苗的实验室。
　　影片中最让人痛心的地方，是在尼姆被送走前，一些平日受它领导的动物，隔着狭窄的笼子，拼命地同它打手语告别。
　　如果没有转机，尼姆极有可能会在那儿死去。幸运的是，最终一名叫哈利.赫尔曼的律师救了他。这位律师是一位动物维权积极分子，他认为尼姆一直被当作人培养，因此也有权利为自己辩护。法官不希望法庭变成一个马戏团，因此同意还它自由。
　　尼姆最后的岁月是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家动物避难所度过的，起初只有它一只猩猩，生活虽枯燥却远离了虐待。后来加入了更多猩猩，但人们发现：它似乎更喜欢与人类相处。
　　尼姆有时很难相处。它的第一任人类母亲斯蒂芬妮过来看望它，不顾看守员的警告向笼子靠近，而尼姆竟抓住她，然后当玩具娃娃一样沿着地面拖动。正当员工准备开始射杀时，它停住了，将她放回原地。斯蒂芬妮现在明白了，“我们做了太多，毁掉了它原本该有的生活。我们全错了，但发现得太晚了。”
　　2000年，一场心脏病结束了它这罪恶而悲哀的一生。前一刻，它还在跟正准备早饭的志愿者打手势说“饿了”。尼姆活了26岁，对于有60年寿命的圈养猩猩来说，它还太年轻。
　　斯蒂芬妮参加了它的告别仪式，她是这支实验队伍里来的唯一一人。特瑞斯，这个影片中最没有心肝的心理医生，依然赞同他的这项伟大实验。纪录片的最后，一位曾照顾过尼姆的好心肠兽医说：“猩猩非常宽容，它们会原谅你们做的一切。”
　　假使尼姆真的原谅这一切，那么伟大的人类，无所不能的人类，你们能原谅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