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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创作只能是一场相遇。无论,这“创作”是一首诗、一篇美文、一曲调子、一幅字画、一尊泥塑、一条手钏、一个纸飞机、一枚草戒指,乃至一个新生命、一场无缘由的梦、一次永不回头的人生……
有人说,人人都有一个大仓库,装着无始以来生生世世的记忆,它的名字叫做阿赖耶,又名如来藏。修行人只要证到它,便知过去未来一切因果,出六道、超三界、断轮回、登佛位……为了这个美丽的传说,我曾彻夜读经,我曾翻山越海,我曾忘情割爱,我曾寻师问道。只要能“见道”一刹,心甘情愿以命相换……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难怪东坡居士临终前这样叹息。
“蝶梦南华方栩栩,珽珽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鸿飞去。” 难怪法常和尚圆寂时这样赞叹。
而今终于明白,如来藏绝非仓库。正如,七个音符足以创作出全世界的乐章,三种原色足以创作出最华美的画面,一个万花筒足以创作出无数种花式,我们却不能说,七音符、三原色、万花筒是仓库。《宗镜录》这样道破分别:“众生迷故。成阿赖耶。如来悟故。成如来藏。如金随工匠缘成时。展作指镮。如指镮随炉火缘坏时。却复为金。成坏展转。但是一金。更无差别。如来藏心。亦复如是。但随染缘之时。迷作阿赖耶。随净缘之时。悟成如来藏。本末展转。唯是一心。毕竟无别。”
它创造一切,演绎一切,熄灭一切,包容一切。
曾以为找到它就可以悉知三世,今方知,过去现在未来从不曾真实存在,郎与妾的轮回故事只在俗谛中幻化不息;曾经为略通易术能卜未来而沾沾自喜,今方笑,那本是颠倒痴傻迷上添迷。如果一切只是“如是我闻”,如果觉悟到“自他分离”的错觉,如果彻信“不二”,谁还会如此不安、焦虑、不确定,以至于要预测万花筒下一次成相的排列方式呢?万花筒里真的贮藏着那些花式吗?下一步会怎么变幻?——不,这应当问你自己,而不是问万花筒。花筒未动,动的是观者的角度。不要为万花筒的变幻称奇,你那“能观的性”才是宇宙间唯一的至宝。可怜可叹所有的求道者皆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反闻自性道方成。
真的,一切皆是你的创作。在你明白这一点的刹那,三界六道就统统灰飞烟灭。你是丰富的,丰富得与整个宇宙同体,只好缩小了来娑婆体验,体验你早就创作好的梦境;你是贫乏的,贫乏得与整个宇宙同质,除了一真之心什么都没有,只得演化出地、水、火、风、空来自娱自乐。
只要你曾创作,你就知道创作只是一次相遇。一切全是旧相识,一切只是燕归来,只待你来发觉。不是你画了那副画,而是那画通过你的手来与你相遇……
“悉知悉见”,不必知道每一次幻相的排列组合,而是透过幻相看到那不曾改变的本源。于是,除了创作,我们无事可做。而创作,却是一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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