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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梁任昉《述异记》里记载一个故事,说晋代王质砍柴山中,见几位童子在下棋唱歌,王质近前去听。童子把一枣核形状物给王质,他含而不觉饥。过了一会儿,童子对他说:“你为什么还不走呢?”王质起身,准备拿斧子时,发现斧柄已经完全腐烂。等他回到人间,同时代的人都已不存在了。
这个故事很美,从此之后,中国的烂柯山遍布,再经反复地演变,又有新的故事衍生,王质变成王子。明初叶盛《水东日记》卷十记载:“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家乡的县城里就有一个桥名“升仙桥”,旁边就是传说中王子求仙处的遗迹,但有附会之嫌。这些故事在鲁迅看来,都是中国的老童话。日本把这样的故事叫做“神隐”,最著名的莫过于浦岛太郎的故事:穷苦善良的渔夫浦岛太郎,一次打渔救得一只海龟,海龟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带他走进美丽的龙宫,浦岛太郎几天的玩乐后想念家园,回家时龙女给他一个箱子,回家后发现故园颜色改,他打开木箱后瞬间变得苍颜白发,木箱中装着他的青春,人间已过了几百年。
这样的故事美丽却很悲伤,一个不经意,就跑到了千百年后,往事尽已随风而去。沧桑并没有“阅”的感觉,只是一下子把人带到另一种境地,更强调对沧海桑田的感受。到了唐《枕中记》里,书生抱怨现实过于落拓潦倒,于是得到道士的一个瓷枕,书生枕着它入眠,经历了娶妻生子,高官厚禄,生死沉浮,醒来才发现不过是一梦。这个故事,已经等同于现代的穿越故事了。
古人也往往对现实也有种种的不满,只能一枕黄粱换个活法,即使穿越也是往后来的年代穿越。现代人就要幸福的多了,不但可以穿越,还可以随便穿越,好像是一张时空的车票,想去哪个朝代去哪个朝代。在那里,可以得到你不曾有的人生,可以运用后来的知识成为有预见的诸葛,让平凡普通的生命充满张力。而且,最重要的,这不过是在一瞬间。也就是说,你人世间走一遭,竟然有两次生命的轨迹。通俗点讲,猪肉十五元一斤,在这样的行情下,你掏十五元钱,却买到两斤新鲜猪肉。
我因为心情差,看了一些市面上流行的小说,这其中也包括穿越文,哪知道一个比一个悲情。先看的一本,男主角死了,死一个人。再看一本,喜欢女主角的男主角都死了,死了几个人。等看到《步步惊心》的时候,死了一群人。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转战荧幕,看电影《画壁》,包括男女主角几乎所有出场的都死了,我还以为是结局,没想到,闫妮拿个树枝挥了一下,又全部都活过来了。要死要活的实在太过于超现实,让人接受不了。
《画壁》就是一个穿越的故事,作者力图传达出一瞬间阅尽沧桑后的感受,只是故事讲得太过于凌乱,观者也都是一头雾水。日本的电影《月代头布丁》,也是一个穿越的故事,不过是古人穿越到今天。故事的情节简单,娓娓道来,如涓涓细流,略带悲伤传达的却是温暖。看完之后心生感慨,小日本太可恨了,这点小事都讲得这么温暖人心。所以有些故事未必非要死人才能悲伤。我以前一直抵触有关穿越的所有文字及影视。后来觉得一个故事,要看谁来讲,外在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壳,所传达的东西才是重要的。就像同样取材自《射雕》,王家卫是《东邪西毒》,刘镇伟是《东成西就》,一悲一喜,却是各有各的精彩。
在电影《盗梦空间》中,做梦与穿越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人的想象力,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这篇文字,自己写着写着就真的感觉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这也许是一种传统的迷惑。庄周在梦中变成蝴蝶翩翩起舞,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他不由得寻思,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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