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5日是周末,北京的天空飘着阴雨。一大早,国家博物馆的门还没开,白发苍苍的74岁老人仇锦明已候在门口,为的就是来看看他一生最为敬仰的人民科学家钱学森的事迹展览。像仇锦明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中小学生、科研工作者、军人……展览仅仅开幕一天就迎来了1000多名各行各业的参观者。
徜徉展厅,可以看到钱学森读交通大学时96分的水力学考卷,陪伴钱老40余年的锈迹斑驳的公文包,按照实物大小还原的书房,字迹工整的书信,还有那些沉淀历史的老照片……
展板、光影、实物在这里还原了钱学森波澜壮阔的百年人生:年少负笈美国,师从航空大师,敢于挑战权威,勇于创新求异;摆脱重重阻碍,毅然回国,开创航天导弹事业;将工程控制论应用于各个领域实践,获得丰硕成果;晚年思想活跃,促进系统科学领域的发展。本次展览在反映这些早已家喻户晓的故事之外,又展现了科学大师哪些做人、做科学的精神呢?
他是这样教书育人的
一进展厅,几张由黑色钢笔工整书写的教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教案先从飞机的童年说起:
—— “我们都知道:飞机所以能飞是靠翅膀,有翅膀才有升力,才能抵消重力而使飞机离地飞起。所以如果L是升力而W是飞机的重量,那么L=W。但是我们仔细想一想,这个升力是怎么来的?升力是由空气作用在翅膀上的压力得来的,也就是空气托着翅膀而不使翅膀被重力所拉下来。这也就是说,空气有一股力作用到飞机上,这股力是垂直向上的。那么依照牛顿作用和反作用的关系,我们也就知道飞机的翅膀也必定在压空气,使空气流向下方……”
1956年年底,143名从全国各大专院校毕业的优秀应届毕业生到当时的国防部五院报到,他们之中有学数学、无线电、机械制造、内燃机、外语等各专业的。但是当了解到他们的工作性质时,却发现自己对即将从事的导弹专业竟然一无所知。
就这样,一群不知道导弹为何物的学生,就是靠唯一见过真导弹的钱学森和他一笔一画撰写的手写教材——《导弹概论》,开始进行导弹基础知识“扫盲”并成长为共和国的第一代航天人。
这份手写的导弹技术培训班教材,也成为中国航天技术的奠基之作。
钱学森授课能够把复杂的尖端技术问题讲得既通俗易懂,又生动形象,许多学员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展览中展示的学员周锡仪的访谈资料这样回忆:“想想当年我从北航来到国防部五院时,对导弹的认识十分可笑,我以为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飞剑,可以飞来飞去决胜千里。后来有幸聆听钱院长的讲课,才懂得航天的知识……他考虑问题从预先研究到研制试验,具有很强的顶层设计指导性和微观层面的可操作性。这种工作思路一直影响着我,成为我们航天人宝贵的精神财富。”
他是这样做学问的
“钱学森搞科研、做规划都体现了系统工程的思想。”戴着老花镜的仇锦明会把展览每个版块的主要内容都一一记下,作为电子工业部的退休职工,他仍在坚持钻研科学,是个专利发明人。“钱学森综合集成的研究方法对我影响最深,第五研究院就是在多学科、跨领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作为钱学森的忠实粉丝,学金融的公司职员刘进良从网上得知展览消息,就一大早跑了过来。“钱老毕生执着科研,但并非为了研究而研究,而是注重把科研转化为实际应用。” 刘进良观展后印象最深的就是钱学森的严谨,试卷、书信书写工整,一丝不苟。“钱老不愧为大家,也许这与他以前长期从事理论研究有关,做任何工作都具有逻辑性和科学精神。”
本次展出的一个存放论文的纸袋便是佐证。1941年,钱学森在存放论文终稿的纸袋上写上“final”(最后的定稿),但随即意识到科学真理的探求永无止境,于是又写上了“Nothing is final”(没有什么认识是终极的)。
钱学森对自己即将刊印的论文,历来要求杂志社寄来清样,亲自校对后才允许刊发,展出的论文清样都有校对修改的内容。
钱学森说过,科学精神最重要的就是创新。对待科学必须严格、严肃和严谨。本次展览的部分书信呈现了他这样的品格:1988年,钱学森致信中科院戴念祖,表示应尊重科学门类的划分,不同意把早年的论文收入《中国近代物理学家论文选》;钱学森一贯重视学术规范问题,1988年致信国防科工委系统工程研究所总工程师,指出一篇论文标题不宜用外语,并给出了相应的汉语用词。
“钱学森读书时每次上学,必去图书馆,一生读书三万多本。”组织展览的工作人员说,当时他们去钱学森家里搜集资料,仅书籍就打包了80多箱,内容涉及哲学、数学、文学、物理、音乐等。解说员介绍,钱学森爱读报,春节报纸量少,他就利用节日读报写书信。1984年至1999年之间16个春节期间,共写书信72封。
“父亲一生都在不断地学习,不断地从新的知识里汲取营养。他看书看到最后一天,一直到入院前几个小时都在看报纸、看文件。”一块展板这样写着钱老儿子的话。
他是这样做人的
展品中,有多封钱学森一再恳请不再担任国防科委副主任、中国科协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务的书信。
“不题词,不写序,不参加任何科技成果评审会和鉴定会,不出席应景活动,不兼荣誉性职务,上年纪后不去外地开会,不上任何名人录”,这是钱学森的做人的原则。
睹字思人,展出的部分书信,细细读来,反观当下,颇耐人寻味:
——钱学森一向反对人家称他为“导弹之父”,他在信中写道:“称我‘导弹之父’是不科学的,因为导弹卫星工作是‘大科学’,是千百万人大力协同才搞得出来,只算科技负责人就有几百,哪有什么‘之父’?一定要找‘之父’,那只有党和国家的决策领导人,周恩来和聂荣臻了。”
——钱学森不题词,不写序,不赞成立传,一封信中这样说:“这次您要我办的两件事,我都办不了。(一)我是不写什么‘序’‘前言’等文字的,也不会题词,写书名。从来不干,这次也不例外。(二)我个人的历史都在档案中,留在那里最好。我的功过,我死后人民自有评说,现在不是时候。”
展览出口厚厚的留言册上写满了来自全国各地参观者的留言:“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爱党,爱国,爱人民,三不移”,“做人要像钱学森,做官要像钱学森”……
因为父亲曾与钱老共事,从事化学与环境工程研究的董源观看展览格外认真。观展后她慨叹:“在社会环境越来越浮躁、教育日趋商业化市场化的今天,再去看看钱学森,他的爱国情怀、正直的品格和严谨的学风,这不正是我们现在最为缺失的吗?”
|
|